第九章 灵魂圣所的秘密
离开那个刻着灵魂圣所字样的广场后，小骑士沿着地面上模糊的指引，找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这个通道隐藏在沃姆雕像的后方，被部分倒塌的建筑物遮挡，如果不是仔细寻找，很容易错过。通道的入口是一个向下的阶梯，石阶被雨水冲刷得湿滑，墙壁上长满了青苔。
小骑士握紧骨钉，举起萤火虫灯，开始下降。
阶梯很陡，向下延伸的深度超出了预期。随着深入，来自上方泪水之城的雨声逐渐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冷的寂静。空气变得沉重，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
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标记。
那些标记刻得很浅，像是某种警告或者指引。小骑士停下脚步，用萤火虫灯照亮其中一个标记：
前方危险区域
灵魂研究重地
非授权人员禁止进入
这些官方的警示牌下方，有人用粗糙的笔触添加了其他文字：
别下去
他们都疯了
最后一行字写得特别潦草，笔画颤抖，像是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留下的最后警告。
小骑士没有停下，继续前进。
阶梯终于到达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这扇门的设计显然是为了隔离——它完全由某种特殊的金属制成，表面刻满了符文，那些符文已经黯淡无光，但仍然能够感受到其中曾经蕴含的力量。
门上有一个旋转轮盘，那种需要用力转动才能开启的机械装置。
小骑士伸手握住轮盘，开始旋转。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每转一圈都需要极大的力气。轮盘表面的锈迹在他的手中剥落，散落在地面上。
终于，随着一声沉重的咔嗒声，门锁打开了。
小骑士推开门。
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混合着腐烂和烧焦的气息，还有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像是死亡本身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几乎可以被触摸到的压抑感。那不是物理性的，而是精神层面的沉重，像是整个空间都浸透了绝望、痛苦和疯狂。
小骑士举起萤火虫灯，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完全不同于泪水之城地上部分的建筑风格。这里没有美学设计，没有装饰雕刻，只有纯粹的功能性——一个为了特定目的而建造的实验室。
空间呈长方形，天花板很高，墙壁由灰色的石砖砌成。地面上铺着平整的石板，但那些石板上布满了各种污渍——有些是深褐色的，像是干涸的血迹；有些是奇怪的白色痕迹；还有一些发出微弱的荧光，显然是某种化学物质的残留。
整个空间中散落着无数的物品——
翻倒的实验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玻璃器皿，大部分已经破碎。
堆积成山的纸张和书籍，被某种液体浸透，粘连在一起。
倾倒的书架，木头腐朽，书籍散落一地。
破损的椅子，有些被暴力摔碎，有些则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物质融化了一部分。
到处都是混乱的痕迹，像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某种剧烈的混乱事件，某种让所有研究人员匆忙逃离的灾难。
小骑士缓慢地走进这个空间，脚步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空间的中央区域，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装置。
这个装置即使在废弃状态下仍然展现出惊人的复杂性。它由无数的金属管道、玻璃容器、铜制的符文铭板和各种精密的机械部件构成，这些部件通过管道和线路连接，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装置的核心是几个巨大的球形水晶容器，那些容器有些已经破碎，有些还完好地悬挂在金属支架上。透过透明的水晶，能够看见内壁上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痕迹，像是某种物质曾经被储存在这里，但现在已经几乎消散殆尽。
在装置的底部有一个操作台，上面布满了各种控制装置——拉杆、按钮、刻度盘、指示器。虽然现在这些装置都已经停止运作，指针停留在某个位置，指示灯全部熄灭，但仍然能够想象出它们全力运转时的场景。
小骑士绕着这个巨大的装置缓慢行走，观察每一个细节。
在装置的侧面，他发现了一块铭牌，上面用正式的官方字体刻着：
灵魂提取与储存装置 mark III型
圣巢王国灵魂委员会监制
首席研究员：斯奈尔大师
所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装置，那个用来提取灵魂的机械，那个在绝望中被寄予厚望的拯救之器。
小骑士继续探索。
在操作台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笔记本和文件。这些纸张大多被水浸湿过，墨水晕开，但仍有一些内容清晰可辨。
小骑士蹲下身，拾起其中一本看起来相对完好的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
灵魂研究日志 第一卷
首席研究员 斯奈尔
小骑士翻开第一页，借着萤火虫灯的光芒阅读：
研究项目正式启动。
感谢国王陛下的信任，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和我的团队。瘟疫肆虐，王国陷入危机，传统的方法已经证明无效。我们必须探索新的途径，必须深入研究生命的本质。
而灵魂——这种每个生物体内都存在的神秘能量——也许就是答案。
如果我们能够理解灵魂的本质，能够掌握操控灵魂的方法，也许就能找到对抗瘟疫的途径。这是王国最后的希望，也是我们学者们的神圣使命。
今天团队正式组建完成。二十三位王国最优秀的学者，每个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看着他们充满热情的眼神，我感到无比自豪。我们将创造历史，我们将拯救王国。
小骑士继续翻页：
第十五天
重大突破！我们成功建造了第一台灵魂提取装置的原型机。
原理基于古老的灵魂图腾技术——那些远古文明留下的遗产。通过特定频率的能量共振，可以将生物体内的灵魂从肉体中分离出来。
今天我们用一只小虫子进行了实验。实验很成功，我们成功提取了完整的灵魂。那灵魂呈现为纯白色的光芒，美丽得令人窒息，充满了生命的本质能量。
我们将灵魂储存在水晶容器中。那光芒在容器内缓缓流动，像是活着一样。这证明了我们的理论是正确的——灵魂可以脱离肉体独立存在。
唯一的问题是实验对象在灵魂被提取后立即死亡。但这是预料之中的，毕竟灵魂是生命的核心。
我们需要更多的样本来研究。
第三十天
实验规模扩大。
国王批准我们使用死刑犯作为实验对象。这引起了一些研究员的不安，但我向他们解释：这些虫子本来就要被处决，至少这样他们的死亡能够为拯救整个王国做出贡献。这不是残忍，而是必要的牺牲。
我们已经成功提取了五十个灵魂样本。能量储量可观，足以进行下一阶段的研究。
今天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储存的灵魂。那些白色的光芒在容器中缓缓旋转，美丽而宁静。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些光芒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视着我。
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第四十五天
惊人的发现！
我们发现灵魂能量可以被用来强化生物体。当我们将提取的灵魂注入另一个生物体内时，接受者的各项能力都获得了显着提升——力量增加了三倍，反应速度提高了两倍，甚至智力也有所增强。
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能够大量提取灵魂，然后注入到战士体内，他们就能获得对抗感染者所需的力量！
这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这可能是拯救王国的关键。
我向国王陛下汇报了这个发现。陛下非常满意，批准我们加快研究进度，并提供了更多的资源和人力。
小骑士翻到下一页，字迹开始变得不那么工整：
第六十天
出现了问题。
我们将三个单位的灵魂能量注入一名志愿者体内。最初效果很好，他的力量大幅提升，轻松完成了之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五个小时后，他开始出现异常症状。
他说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有什么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他开始尖叫，说有很多虫子在呼唤他的名字，说那些死去的虫子在向他索要什么东西。
我们不得不将他隔离在观察室。现在他的状态很糟糕，不断地撞击墙壁，呼喊着一些无意义的词语。他的眼睛开始发光，身体开始出现某种扭曲。
也许我们忽略了什么。也许灵魂不仅仅是纯粹的能量。也许每一个灵魂都还保留着原主人的部分意识、记忆、情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多个灵魂被强行注入同一个身体时……
第七十五天
情况越来越糟。
已经有五名研究员辞职。他们说受不了这里的氛围，说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那些被提取灵魂的虫子。
懦夫。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为了拯救整个王国，一些个体的牺牲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是理所应当的。
国王派来了更多的实验材料。有些是罪犯，有些是流浪者，有些是在瘟疫中失去理智的可怜虫。反正他们的生命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不如让他们为更伟大的事业做出贡献。
我们加快了提取的速度。每天都有几十个样本被送来。装置日夜运转，水晶容器中的灵魂能量越积越多。那白色的光芒现在几乎照亮了整个实验室。
但是……研究员们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有人说在夜里听见哭泣声，有人说看见了鬼魂，有人甚至声称被诅咒了。
荒谬。这些都是疲劳和压力造成的幻觉。我们必须保持理智，必须继续工作。王国的未来依赖我们。
字迹变得更加潦草，墨水有晕染的痕迹，像是写字的人手在颤抖：
第九十天
瘟疫情况恶化。地上的感染范围继续扩大，整个街区被封锁。
国王要求我们加快进度。他需要结果，需要能够立即投入实际使用的成果。
压力很大。团队的氛围越来越诡异。昨天有一个研究员突然发疯，冲向灵魂容器，说那些灵魂在呼唤他，说他们需要他。我们不得不将他制服，送往观察室。
现在观察室里已经关了七个人。他们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幻听、幻视、精神失常。有些人的身体开始发光，像是被灵魂能量侵蚀了。
我开始怀疑，长期暴露在大量灵魂能量环境中是否会产生某种副作用。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去验证这个假设。王国等不起。
第一百天
实验对象越来越难找。罪犯已经用完了，流浪者也几乎抓不到了。
但我们需要更多的灵魂。研究还没有完成，我们还没有找到完美的应用方法。
我向国王请求更多的资源。陛下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说可以从那些已经感染但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的虫子中挑选。反正他们迟早会变成怪物，不如在那之前让他们做出最后的贡献。
这是合理的。这是正确的。
为什么我的手在颤抖？
为什么我晚上也开始听见那些声音了？
小骑士翻到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字迹已经几乎无法辨认：
第一百零五天
灾难
装置失控
能量爆发
所有人
都……
后面的文字完全无法辨认，像是写字的人在极度混乱中留下的最后记录。
小骑士合上笔记本，将它放回地上。
他现在理解了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些学者们在绝望中寻找对抗瘟疫的方法，他们将希望寄托在灵魂研究上，认为可以通过操控灵魂来获得力量。
但他们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他们忘记了每一个灵魂都曾经是一个完整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当你强行提取灵魂时，你不是在获取纯粹的能量，而是在囚禁一个存在，在剥夺一个生命的本质。
而当数百个灵魂被囚禁在一起，当它们的意识相互混合、相互影响——结果只能是混乱和疯狂。
小骑士继续在实验室中探索。
他走向周围的那些小房间，那些房间的门大多敞开着，露出内部黑暗的空间。
第一个房间是某种储藏室，里面堆放着各种实验器材——玻璃容器、金属仪器、化学试剂的瓶子。大部分都已经破碎或者泄漏，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粉末和液体的混合物。
第二个房间看起来是办公室，里面有几张书桌，桌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图表。那些公式试图用数学语言描述灵魂的本质，那些图表试图建立起提取和应用灵魂能量的理论模型。
但在黑板的角落，有人用粗暴的笔触划掉了所有的公式，然后写下一行大字：
我们错了。全都错了。
第三个房间让小骑士停下了脚步。
这是观察室。
房间很小，墙壁由厚重的石砖砌成，显然是为了隔音和防护。房间的一角有一张破旧的床，床上还留着某种污渍。墙壁上布满了抓痕——那些痕迹很深，显然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用力抓出来的，也许是指甲，也许是爪子。
最可怕的是墙上的文字。
有人用手指——或者指甲——在墙上刻下了无数的文字，那些文字密密麻麻，相互重叠，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
他们在呼唤我
好多声音好多声音好多声音
还我还我还我还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让它们停下来求求你
我不是我我是谁我是
文字越往后越混乱，最后完全变成了无意义的线条和符号。
在房间的角落，蜷缩着一具尸骸。
那尸骸保持着胎儿般的姿势，双手抱着头，像是在生命最后一刻试图阻挡什么声音。尸骸已经干枯，但仍然能够看出生前经历了多么痛苦的折磨。
小骑士凝视着那具尸骸，在他空洞的存在中，是否感受到了某种东西？是否理解了这个虫子生前的痛苦？
他转身离开观察室，继续探索其他区域。
在实验室的深处，他发现了一个特殊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门和其他房间不同——它更加厚重，更加坚固，门上刻满了符文和封印。但现在门半开着，那些符文已经黯淡无光，封印已经失效。
小骑士推开门。
这是灵魂储存室。
房间不大，但三面墙壁都是由巨大的水晶构成的，那些水晶中仍然残留着微弱的白色光芒——那是灵魂能量的残余。虽然大部分灵魂已经消散或者逃逸，但仍有一些被困在水晶中，像是被封印在琥珀中的昆虫。
那些光点在水晶中缓慢移动，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无助。
突然，小骑士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一种微弱的、但明确的能量波动，来自房间更深处的某个地方。那种波动和之前感受到的不同——更强，更集中，更加……有意识。
小骑士握紧骨钉，向波动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储存室的尽头，有一个向下的通道，那个通道隐藏在阴影中，如果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被忽略。
能量波动就是从那个通道深处传来的。
而且，小骑士现在能够更清楚地感受到——那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有什么还没有被击败的威胁。
那不是普通的灵魂扭曲者。
那是更强大的东西，是这个实验室真正的守护者，是所有这些研究的最终产物。
小骑士站在通道入口，凝视着前方的黑暗。
他知道，如果要真正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要获得对抗瘟疫所需的知识和力量，他必须深入那个通道，必须面对等待在深处的存在。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刚刚进入灵魂圣所，还没有完全理解这里的一切，还没有做好面对最终挑战的准备。
小骑士决定先继续探索这个区域的其他部分，寻找更多的信息，理解更多的真相。
他转身离开储存室，回到主实验室。
在大厅的另一侧，他发现了更多的房间和通道。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处废墟都在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悲剧。
一个房间里堆满了实验记录，详细记载着每一次提取实验的数据——对象的身份、灵魂的纯度、提取的效率。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活着的生命。
另一个房间是某种礼拜堂，墙上挂着圣巢王国的旗帜，还有沃姆的画像。显然研究员们会在这里进行某种仪式，也许是为了寻求精神上的安慰，也许是为了说服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义的。
还有一个房间里摆放着研究员们的私人物品——家人的照片、写了一半的信件、孩子的玩具。这些物品提醒着，那些研究员也曾经是普通的虫子，有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梦想。
但他们都迷失了。
在追求拯救王国的过程中，他们失去了人性，失去了道德的界限，最终失去了自己。
小骑士在实验室中游荡了很久，观察着每一个细节，阅读着每一份文件，试图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随着探索的深入，他越来越清楚地理解了这里发生的悲剧——
那些研究员们出发点是好的，他们真心想要拯救王国。
但在绝望的驱使下，在巨大的压力下，在目的证明手段正当的逻辑下，他们一步步地跨越了不应该跨越的界限。
起初只是使用死刑犯，这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然后是流浪者和精神失常者，这稍微有些可疑但仍然可以被合理化。
最后是任何他们能抓到的虫子，此时道德的界限已经完全消失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自己也被改变了。
长期暴露在大量灵魂能量环境中，他们的精神开始被侵蚀。那些被提取的灵魂的意识开始影响他们，他们开始听见声音，开始看见幻象，开始失去自我。
最终，当装置失控时，当所有储存的灵魂能量爆发时，他们全都被吞噬了，全都变成了扭曲的怪物，变成了他们曾经试图创造的武器的失败版本。
这是一个关于好的初衷如何导致可怕后果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当目的压倒一切时会发生什么的警示。
这是一个关于为什么有些界限永远不应该被跨越的教训。
小骑士站在实验室中央，站在那个巨大的灵魂提取装置旁边，感受着这个地方残留的痛苦和绝望。
然后，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个能量波动。
来自深处通道的波动，更强了，更明确了，像是在呼唤他，像是在挑战他，像是在说：来吧，如果你敢的话。
小骑士知道，他迟早要面对那个存在。
但首先，他需要做好准备。
他需要理解这里的一切，需要吸收这里的教训，需要确保自己不会重蹈这些研究员的覆辙。
因为力量本身不是邪恶的，知识本身不是危险的。
危险的是使用力量和知识的方式，是获得它们的手段，是在追求它们过程中失去的东西。
备离开主实验大厅，前往那些他还没有探索的区域。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声音。
那不是物理性的声音,而是某种直接在意识中响起的低语。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相互重叠,形成一种诡异的合唱:
入侵者……
闯入者……
不属于这里……
离开……
或者……加入我们……
小骑士立即握紧骨钉,进入战斗姿态。
从实验室四周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几个身影。
那些身影漂浮在空中,违背着重力的法则。他们的身体半透明,轮廓模糊不清,像是由某种能量构成而不是真正的血肉。
这些就是灵魂扭曲者——曾经的研究员,现在的怪物。
他们穿着破烂的学者长袍,那些长袍仍然保留着圣巢王国的徽记。但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变成了某种介于实体和能量之间的存在。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面部。那些面孔不断变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原本的主人,有时候又变成了其他虫子的样子——那些被提取了灵魂的虫子的样子。
周围环绕着他们的是大量的白色光点,那是灵魂能量,在他们身边盘旋、涌动、形成漩涡。
三个灵魂扭曲者缓缓飘向小骑士,他们发出的声音混杂着无数个音调:
虚空……的气息……
容器……造物……
不应该……在这里……
我们……守护……知识……
守护……研究……
守护……一切……
他们举起手,周围的灵魂能量开始聚集,形成白色的能量球。
小骑士没有后退。他观察着这些敌人,分析着他们的动作模式,寻找着弱点。
第一个能量球飞来。
小骑士向侧面跃开,能量球擦过他之前站立的位置,击中地面,爆炸开来。爆炸的威力不小,在石板上炸出一个小坑。
更多的能量球从不同方向飞来。
小骑士开始移动,在实验室中快速穿梭,闪避着那些致命的攻击。他的动作灵活而精准,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个跳跃都计算准确。
但他很快意识到,单纯的防守是不够的。这些灵魂扭曲者的能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可以一直这样攻击下去。
他需要反击。
小骑士找准时机,冲向最近的一个扭曲者,骨钉挥出。
但是——骨钉穿过了扭曲者的身体,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阻力,就像是在切割空气一样。
灵魂扭曲者的形态太过虚化,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扭曲者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中混杂着无数个不同的声音——然后释放出一道能量波,将小骑士震退。
小骑士在空中翻转,稳稳落地。
他重新思考策略。既然物理攻击无效,那就需要用其他的方法。
他想起了在深渊中感受到的虚空力量,想起了虚空与灵魂之间的本质对立。也许,对抗灵魂最好的武器就是虚空本身。
小骑士将意识集中在自己的本质上,集中在那源自深渊的黑暗力量上。
他的身体周围开始涌现出黑色的烟雾,那是虚空的气息,是比黑暗更加深邃的存在。
然后,他再次发起攻击。
这一次,当骨钉击中灵魂扭曲者时,虚空的力量随着攻击涌出,与灵魂能量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黑暗吞噬白光,虚无消解存在。
灵魂扭曲者发出痛苦的嚎叫,它的形态变得不稳定,开始闪烁、扭曲。
不……可能……
虚空……怎么会……
你不应该……能够……
其他的扭曲者看见同伴受伤,变得更加疯狂。它们同时发起攻击,无数的能量球从各个角度飞来,几乎封死了所有的闪避路线。
但小骑士找到了唯一的空隙。
他向上高高跃起,在空中连续挥动骨钉,虚空的力量化为黑色的剑气,斩断了能量球,开辟出一条通路。
利用这个机会,小骑士再次冲向刚才被击中的那个扭曲者,连续的攻击击中目标。
每一击都让扭曲者的形态变得更加虚弱,更加接近崩溃。
终于,那个扭曲者无法维持自己的存在了。
它的身体开始分解,那些被它囚禁的灵魂开始挣脱束缚,一个个飘散而出。那些灵魂没有攻击小骑士,而是迅速飘向远方,飞向某个未知的归宿,也许是死后的世界,也许是最终的安息之地。
在灵魂离开的瞬间,小骑士了无数个声音同时发出的叹息——那是解脱的声音,是终于结束苦难的释然。
剩下的两个扭曲者看见同伴消散,它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但也更加混乱。
小骑士抓住这个机会,展开了攻势。
他在实验室中快速移动,骨钉不断挥出,虚空的力量不断涌现。黑暗与白光相互碰撞,发出刺目的闪光和震耳的声响。
第二个扭曲者倒下了——或者说消散了。更多的灵魂获得解放,更多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
最后一个扭曲者开始后退,它的动作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恐惧的情绪。
不……不……
我们……守护者……
我们……不能……失败……
研究……必须……保护……
为了……王国……为了……
但它的抵抗是徒劳的。
小骑士的最后一击命中了它的核心,虚空的力量彻底击溃了它维持形态的能量。
扭曲者消散了,最后一批被囚禁的灵魂获得了自由。
战斗结束了。
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偶尔的回声还在墙壁间飘荡。
小骑士站在原地,感受着刚才战斗的余韵。他发现自己似乎吸收了一些灵魂能量——那些在战斗中释放出来的能量,有一部分融入了他的身体。
虚空接纳了灵魂,黑暗容纳了光明。
这种融合给了小骑士某种新的感觉,某种对灵魂能量的初步理解。他现在可以感受到周围残留的灵魂能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与它们产生共鸣。
但这还不够。
这只是皮毛,只是最基础的接触。如果要真正掌握灵魂的力量,如果要获得足以对抗最终挑战的能力,他还需要更多。
而那,就在深处的通道中等待着。
小骑士再次感受到了那个强大的能量波动,来自储存室深处通道的波动。
现在那波动更加清晰了,更加强烈了,像是感知到了刚才的战斗,像是在评估这个闯入者的实力。
那里有什么在等待?
是更强大的灵魂扭曲者?
是这个实验室的最终守护者?
还是那个首席研究员斯奈尔本人的扭曲形态?
小骑士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他迟早要去面对。
不是现在,但很快。
他需要先做好更充分的准备,需要理解更多关于这个地方的秘密,需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最终的挑战。
小骑士环视实验室,确认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需要探索。
在大厅的一角,他注意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区域——那里有一排排的储物柜,柜门大多已经打开,内部空荡荡的。
但其中一个柜子的门是关着的。
小骑士走过去,打开那个柜门。
里面放着一套完整的学者长袍,折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有一个名牌:
首席研究员 斯奈尔
这是斯奈尔的私人储物柜。长袍保存得很好,像是主人随时可能回来继续穿上它。
在长袍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小骑士拿起照片,借着萤火虫灯的光芒仔细观察。
照片中是一群虫子,大约二十几个,都穿着学者的长袍,站在实验室的大门前。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眼神中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在最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虫子,他的姿态威严而自信,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应该就是斯奈尔——在一切开始之前,在灾难降临之前,在他还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学者的时候。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
灵魂研究项目启动日
愿我们的努力能够拯救王国
愿科学能够带来希望
——斯奈尔,满怀信心
小骑士凝视着这张照片,看着那些笑容,那些充满希望的眼神。
这些虫子都怀着拯救王国的梦想来到这里,都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都认为科学和知识能够战胜瘟疫。
但他们都错了。
不是因为科学本身有问题,而是因为他们在追求科学的过程中失去了人性,在寻求知识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小骑士将照片放回储物柜,轻轻关上柜门。
这些研究员值得被记住——不是作为英雄,也不是作为恶棍,而是作为警示,作为教训,作为关于当善意被绝望扭曲时会发生什么的见证。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实验室。
巨大的提取装置静静矗立,那些破碎的玻璃器皿散落各处,墙上的黑板还写着那些复杂的公式,地面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
这里承载了太多——希望、绝望、野心、疯狂、牺牲、罪恶。
但现在,至少那些被囚禁的灵魂获得了解放,至少那些扭曲的研究员获得了安息,至少这里部分的痛苦已经结束了。
部分,但不是全部。
因为在深处的通道中,还有最后的挑战在等待。
那个真正的守护者,那个灵魂研究的最终产物,那个可能掌握着小骑士所需要的全部力量的存在。
小骑士走向储存室,走向那个通往深处的通道入口。
他站在通道边缘,凝视着前方的黑暗。
能量波动更加明显了,强大而压抑,像是某种巨大的存在在黑暗中呼吸。
小骑士握紧骨钉。
他知道,当他踏入那个通道,当他深入到灵魂圣所的最深处,他将面对一场真正的考验,一场可能决定他未来命运的战斗。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需要休整,需要思考,需要确保自己完全理解了这里的一切教训。
小骑士转身,开始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他穿过主实验室,穿过那些观察室和储藏室,穿过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开始攀登通往地面的阶梯。
随着上升,灵魂圣所的压抑气氛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来自泪水之城的熟悉感觉——永恒的雨声,湿润的空气,那种废墟特有的寂静。
终于,小骑士重新回到了地面,回到了那个广场,回到了雨中的街道。
雨还在下,一如既往,永不停歇。
雨水冲刷着小骑士的身体,洗去战斗的痕迹,洗去灵魂圣所的气息。
小骑士站在雨中,抬头看向泪水之城的天空——那个看不见的洞穴天花板,那个蓝湖的底部,那个水滴降落的起点。
他现在理解了更多。
理解了圣巢王国在面对危机时做出的选择,理解了那些试图拯救王国的人如何迷失方向,理解了好的初衷如何导致可怕的后果。
但他也获得了更多。
获得了对灵魂能量的初步认知,获得了战斗的经验,获得了面对最终挑战所需的准备的一部分。
灵魂圣所还有最后的秘密等待揭开,还有最强的守护者等待击败,还有最完整的力量等待获得。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
现在,小骑士需要继续探索泪水之城,需要变得更强,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因为当他再次踏入那个地下实验室,当他深入到最深处的通道,当他面对那个真正的灵魂领主——
那将是一场不容失败的决战。
小骑士转身,继续在雨中前行。
泪水之城还有很多地方等待探索,还有很多秘密等待揭示,还有很多故事等待被发现。
而在他身后,在那个地下深处,灵魂圣所重新陷入沉睡。
那些已经解放的灵魂安息了,那些已经消散的扭曲者结束了,但最深处的黑暗中,那个最强大的存在仍在等待,仍在守护,仍在履行着它扭曲的使命。
等待着下一次相遇。
等待着最终的对决。
等待着——小骑士准备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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