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城市守卫者
小骑士在泪水之城的街道上游荡了一段时间。
他探索了其他的一些区域，遭遇了更多的感染者，穿越了倒塌的桥梁，攀爬了废弃的高塔。每一次战斗都让他更加熟练，每一次探索都让他更加理解这座城市。
但他的思绪始终回到那个地方——灵魂圣所深处的通道，那个传来强大能量波动的黑暗入口。
他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要面对那个最终的挑战。
而现在，也许就是时候了。
小骑士重新回到了那个广场，回到了沃姆雕像后方的通道入口。雨水顺着阶梯向下流淌，消失在黑暗中。
他再次下降，再次穿过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再次进入了灵魂圣所。
实验室还是那个样子——散落的器材，破碎的玻璃，倒塌的书架。但现在这里更加安静了，因为那些普通的灵魂扭曲者已经被击败，已经获得了解脱。
小骑士没有停留，直接穿过主实验室，走向储存室。
水晶墙壁中的灵魂光点比之前更加微弱了，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焰，像是等待最终安息的存在。
小骑士走到那个通道入口前。
黑暗的通道向下延伸，看不见尽头。但能量波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强大、集中、充满了某种扭曲的意志。
小骑士握紧骨钉，踏入了通道。
通道的墙壁完全由那种半透明的蓝色水晶构成，透过水晶能够看见内部流动着白色的光芒——那是更加纯粹、更加集中的灵魂能量。
随着深入，光芒越来越亮，几乎不需要萤火虫灯的照明。整个通道被那白色的光芒笼罩，营造出一种既神圣又诡异的氛围。
能量波动变得越来越强烈，像是在接近某个巨大的能量源，像是在靠近某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核心。
空气中的压迫感也越来越重，那种感觉让人——如果小骑士有这种感觉的话——本能地想要逃离，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小骑士没有停下，继续前进。
通道终于到达了尽头。
前方出现了一扇门，这扇门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扇都要厚重、都要精致。门完全由某种特殊的金属制成，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发出明亮的白光，显然是某种强大的封印或保护性法术。
在门的正中央，有一块铭牌，上面用华丽的字体刻着：
首席研究员私人实验室
斯奈尔大师专用
圣巢王国最高机密
所以这里就是那个首席研究员的私人空间，是整个灵魂研究项目的核心，是所有秘密的最终所在。
小骑士推门。
门没有锁——或者说，封印已经失效了。随着推动，那些符文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完全熄灭。门缓缓打开，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小骑士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圆形的巨大房间，比外面的主实验室要大得多。整个房间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都由纯净的白色大理石建造，那些大理石经过精心打磨，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房间中的光芒。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那个法阵极其复杂，由无数条发光的线条组成，那些线条相互交织、重叠、形成几何学上完美的图案。在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上，放置着巨大的水晶，那些水晶内部储存着大量的灵魂能量，发出耀眼的白光。
整个法阵在运转，那些线条在脉动，那些能量在流动，像是某种活着的生物，像是某个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而在法阵的正中心，漂浮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巨大，远超普通虫子的体型，甚至比之前遇到的所有灵魂扭曲者都要大得多。它保留着虫子的基本形态，能够看出原本应该是一个高大而威严的学者——宽阔的肩膀，笔直的脊背，那种长期从事学术研究的虫子特有的姿态。
但那个形态已经被严重扭曲了。
它的身体由某种半实体的能量构成，不是真正的血肉，而是无数灵魂能量的聚合体。它的表面不断有白色的光芒流动，形成漩涡，形成波纹，永不停息。
在它的体内——透过那半透明的身体——能够清楚地无数的灵魂。那些灵魂不像其他扭曲者那样混乱地堆积，而是被某种强大的意志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类似神经网络的结构。那些灵魂相互连接，相互影响，但又被某个核心意识统一控制。
它穿着残破的长袍，那长袍曾经是首席研究员的正式服装，上面绣着圣巢王国的徽记和各种象征知识与智慧的符号。但现在那些符号都在发光，那些徽记都在脉动，像是活着一样，像是在述说着某种悲哀的故事。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头部。
它有一张面孔，但那面孔在不断变化——有时候是一个中年学者的样子，威严而睿智；有时候变成了痛苦扭曲的表情；有时候又变成了无数张小脸孔的聚合，每一张都在尖叫或哭泣。
这就是灵魂领主。
这就是斯奈尔大师，曾经的首席研究员，现在的——灵魂圣所的最终守护者。
它的——那些不断变化的光点——缓缓转向了小骑士。
房间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的能量都停止了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然后，它开口了。
那声音和普通的灵魂扭曲者完全不同。这不是混乱的合唱，而是一个清晰的、充满威严的声音。虽然其中混杂着无数个不同的音调，但仍然能够听出一个主导的意识，一个仍然保持着某种理智的核心：
入侵者……
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在整个房间中回荡，在白色的大理石墙壁间反射，形成层层叠叠的回响。
你……闯入了……圣地……
灵魂领主缓慢地转动身体，完全面向小骑士。周围的灵魂能量开始剧烈涌动，法阵上的线条变得更加明亮，水晶发出尖锐的嗡鸣。
这里是……知识的殿堂……是……拯救的希望……是……王国的……最后防线……
它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每个字之间都有停顿，仿佛说话本身需要协调体内无数个灵魂的意识。
我……守护……这里……守护……研究……守护……一切……已经……数百个日夜……从未……停歇……
灵魂领主举起手——那只手由纯粹的能量构成，形态比其他扭曲者更加稳定，但仍然能够看见能量的流动和脉动。
为了……王国……为了……陛下……为了……拯救……所有人……
它的声音中开始出现更多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悲伤，某种痛苦，某种深深的、无法摆脱的绝望。
我们……付出了……一切……我们……牺牲了……太多……但我们……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灵魂领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体内的能量剧烈波动：
还不够……力量……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更多的……灵魂……更多的……研究……更多的……时间……
它开始在空中缓慢移动，绕着小骑士旋转，像是在审视这个闯入者，像是在评估威胁的程度。
你是……什么……虚空……的气息……虚空……造物……容器……
灵魂领主停下来，那张不断变化的面孔突然定格在一个表情上——那是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讶。
你是……白王的……计划……你是……那个……答案……容器……用来……封印……辐光的……
它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更加混乱，体内的灵魂能量开始失控地涌动：
不……不对……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在黑卵圣殿……你应该……封印着……辐光……你应该……拯救……王国……
然后，灵魂领主的情绪突然转变。那张面孔扭曲成愤怒的表情，所有的小脸孔也都变成了愤怒和指责：
你逃跑了！你背叛了使命！你放弃了王国！就像……就像……那个王……那个……抛弃我们的……懦夫！那个……带着宫殿……逃走的……背叛者！
巨大的能量波从灵魂领主体内爆发，冲击着整个房间。墙壁上的大理石开始龟裂，法阵的光芒变得刺目，水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你们……都是……懦夫……都是……叛徒……只有我……只有我们……还在……坚持……还在……守护……还在……为了王国……奉献……一切……
灵魂领主的形态开始膨胀，变得更加巨大。它周围的灵魂能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那光环在空中旋转，散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我会……守护……这里……消灭……所有……入侵者……完成……研究……拯救……王国……即使……即使……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悲伤，那张主要的面孔也变成了痛苦的表情：
即使……王国……已经……覆灭……即使……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即使……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即使……我已经……变成了……怪物……
但是下一秒，愤怒再次占据了主导地位：
但我……不会……放弃！我……是……城市的守卫者！是……知识的守护者！是……王国最后的……希望！是……斯奈尔大师的……意志！
灵魂领主高举双手，房间中所有的灵魂能量都开始汇聚。那些储存在水晶中的能量，那些流动在法阵中的力量，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光点，全部向它聚集。
能量聚合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在领主的手中。那球体不断膨胀，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摧毁整个房间，甚至整个灵魂圣所。
为了……王国！为了……研究！为了……我们的……牺牲……不是……徒劳！
灵魂领主将能量球投向小骑士。
战斗开始了。
小骑士向侧面疾速跳跃，能量球擦过他之前站立的位置，击中了地面。爆炸的威力惊人，整个地面的大理石瞬间粉碎，露出下方黑暗的深渊。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裂缝从爆炸点向四周蔓延。
但灵魂领主没有停顿。
它连续释放能量球，一个接一个，速度快得惊人。那些能量球在空中划过，留下白色的轨迹，将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弹幕地狱。
小骑士在能量球的间隙中穿梭，他的身形灵活而迅速，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但这些能量球的威力远超之前遇到的普通扭曲者，每一次爆炸都会在地面上炸出巨大的坑洞，每一次冲击都会让墙壁崩裂。
小骑士很快意识到，单纯的防守是不够的。他需要反击。
他找准时机，在灵魂领主释放能量球的短暂间隙中，冲向对方。骨钉挥出，虚空的力量随着攻击涌现。
骨钉击中了领主的身体。
与普通扭曲者不同，灵魂领主的形态更加稳定，物理攻击能够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同时，它的防御也更加强大——骨钉刺入它的身体时，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就像是在切割某种极其坚韧的物质。
灵魂领主发出愤怒的咆哮，那声音是无数个声音的混合：
你……居然……能够……伤害……我……但这……远远……不够……
它反手一挥，巨大的能量波将小骑士震飞。小骑士在空中翻转，用骨钉刺入墙壁稳住身形。
灵魂领主开始改变战术。
它操控整个房间的能量，法阵上的线条突然亮起，从各个节点射出能量光束。那些光束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复杂的能量网，向小骑士笼罩而来。
同时，它还在空中制造了更多的能量球，封锁了所有的逃跑路线。
上下左右，前后四方，全都是致命的攻击。
小骑士没有慌乱。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能量光束的轨迹，寻找着唯一的破绽。然后——他找到了。
在能量网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微小的空隙，那个空隙只存在不到一秒，但足够了。
小骑士爆发出全部的速度，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穿过那个空隙。能量光束擦过他的身体，几乎要击中，但最终还是让他逃脱了。
突破了能量网，小骑士再次接近灵魂领主。
这一次他不仅用骨钉攻击，还调动了自己体内的虚空力量。黑色的烟雾从他身上涌现，与骨钉的攻击结合在一起。
连续的攻击击中领主，虚空与灵魂的力量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产生刺目的闪光，每一次接触都让灵魂领主的形态变得更加不稳定。
不可能……虚空……怎么会……如此……强大……你只是……容器……你只是……工具……为什么……
灵魂领主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
但它很快就稳定了情绪。体内的无数灵魂开始更加紧密地结合，那些能量线路开始重组，形成更加坚固的结构。
我……理解了……你不是……普通的……容器……你是……特殊的……你是……那个……可能……真正……成功的……
灵魂领主的战术再次改变。
它不再单纯地释放能量攻击，而是开始操控那些被它控制的灵魂。那些灵魂从它体内飞出，在空中形成各种形态——有些变成利刃，有些变成长矛，有些变成盾牌。
这是真正的灵魂操控，是斯奈尔大师所有研究的结晶，是他用无数牺牲换来的知识的最终体现。
小骑士发现自己陷入了苦战。
那些灵魂武器的攻击极其灵活，它们可以改变方向，可以追踪目标，可以相互配合。而灵魂领主本身还在不断释放能量攻击，双重压力让小骑士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一把灵魂长矛擦过小骑士的肩膀，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让他感受到了那种能量的侵蚀性——如果被直接击中,后果会很严重。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整个房间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地面到处是坑洞,墙壁布满裂缝,天花板有些地方已经坍塌。法阵的很多线条已经断裂,水晶也有几个破碎了。
但灵魂领主的力量似乎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狂暴。
为了……王国……为了……研究……为了……证明……我们……没有……白费……我不能……输……绝对……不能……
它的声音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混乱。那张主要的面孔也在快速变化,时而是斯奈尔的样子,时而是无数痛苦面孔的聚合。
小骑士意识到,单纯的物理攻击和虚空力量可能不足以击败这个强大的对手。
他需要更深入地理解灵魂领主,需要找到它真正的弱点,需要——
梦之钉。
小骑士想起了那把能够斩破梦境与现实界限的武器,那把能够进入他人意识深处的钥匙。
如果灵魂领主是由无数灵魂和一个核心意识组成的,那么它的真正弱点应该在那个核心意识中,在斯奈尔大师残留的本质中。
小骑士做出了决定。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足够长的时间窗口,让他能够使用梦之钉。
小骑士开始改变战术。他不再主动进攻,而是专注于防守和闪避,等待着灵魂领主露出破绽。
终于,那个机会来了。
灵魂领主在连续的大范围攻击后,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那个停顿可能只有不到两秒,但对于小骑士来说已经足够了。
小骑士全速冲刺,速度快得像是瞬间移动。
他冲到灵魂领主面前,但这一次,他没有挥动骨钉进行物理攻击。
他举起了梦之钉。
那把能够进入梦境的武器,在小骑士手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灵魂领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试图后退,试图释放能量阻止:
不……不要……不要……进入……那里……不要……看见……
但已经太迟了。
小骑士将梦之钉刺入灵魂领主的核心。
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现实的房间消失了,白色的大理石、破碎的法阵、飞舞的能量——一切都消失在某种转换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不是刺眼的白,而是一种柔和的、近乎温暖的白色,像是某种理想化的实验室,像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小骑士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这是灵魂圣所,但不是现在那个废弃、破败、充满疯狂的灵魂圣所。这是过去的灵魂圣所,是它刚刚建成、充满希望的时期。
实验装置都是崭新的,金属表面闪闪发光。研究员们穿着整洁的白色长袍,在各个工作台前忙碌。空气中充满了讨论的声音,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理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热情和期待。
这是斯奈尔大师的梦境。
或者说,这是他的记忆,他的过去,他在完全堕落之前仍然珍藏的美好时光。
小骑士看见了斯奈尔本人——或者说,斯奈尔曾经的样子。
那是一个高大而优雅的虫子,穿着首席研究员的正式长袍,上面绣着精美的徽记。他的姿态威严而自信,眼神中充满了智慧和热情。他在实验室中走动,指导其他研究员,在黑板上写下公式,对着实验装置进行调试。
理论是完全正确的,斯奈尔对身边的助手说,他的声音充满自信,灵魂确实可以被提取、储存和应用。这不是亵渎,这是科学。这不是邪恶,这是拯救。
他转向整个团队,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染力:
各位同仁,我们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瘟疫虽然可怕,但不是无法战胜的。只要我们能够理解它的本质,理解灵魂的奥秘,我们就能找到答案。
他在黑板上画出复杂的图表:
看,灵魂是生命的本质能量。如果我们能够提取它,浓缩它,应用它,就能创造出对抗瘟疫的力量。科学可以拯救我们,知识可以拯救王国。
团队成员们热烈鼓掌,眼中充满了崇拜和信任。
画面开始转换。
时间快进了,但实验室的气氛还是积极的。第一台灵魂提取装置被成功建造,团队成员们围在装置周围,观看着第一次实验。
一个小虫子被放入装置中,能量开始运转,然后——一道纯白的光芒从虫子体内被提取出来,被储存在水晶容器中。
那光芒美丽得令人窒息,在容器中缓缓流动,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成功了!有人欢呼。
我们做到了!有人热泪盈眶。
斯奈尔看着那道光芒,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就是灵魂,这就是生命的本质。现在它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但他的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安——因为那个小虫子在灵魂被提取后,已经死了。
画面再次转换。
时间继续前进,实验室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研究员们的脸上不再有那么多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紧张。
斯奈尔站在一排排的水晶容器前,那些容器中储存着数十个灵魂。他凝视着那些白色的光芒,表情复杂。
一个助手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文件:
大师,这是最新的实验材料清单。国王陛下又送来了三十个……
助手欲言又止。
斯奈尔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然后签字:
很好。继续进行实验。
但是大师,助手犹豫地说,这些虫子中有些……他们不是罪犯,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斯奈尔打断他,声音比平时更加严厉,只是流浪者?只是无家可归者?只是对王国没有贡献的存在?
他转身面对助手:
你要明白,我们在做的是拯救整个王国。如果我们失败了,不是三十个虫子会死,而是成千上万的虫子会死。这是必要的牺牲。
助手低下头:是,大师。
斯奈尔看着助手离去的背影,然后再次转向那些灵魂容器。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容器的表面:
对不起,他低声说,但这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历史会理解的,历史会原谅的。
画面继续变化,时间继续流逝。
实验室变得越来越压抑。研究员的数量明显减少了,剩下的人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墙角的观察室开始关押那些出现异常的研究员。
斯奈尔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满了失败的实验报告。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长袍上沾满了污渍,眼睛下方有深深的黑眼圈。
还不够,他喃喃自语,力量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灵魂,更多的能量,更多的实验。
他的手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疲劳还是因为恐惧。
桌上放着一封来自国王的信,上面写着:
斯奈尔大师:
瘟疫情况持续恶化,我需要看到成果。
如果研究无法在一个月内取得突破性进展,
我将不得不终止这个项目。
——苍白之王
斯奈尔看着那封信,眼中闪过绝望:
一个月……怎么可能……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他站起身,走向实验室,声音中带着某种疯狂:
加快进度!所有实验同时进行!增加提取量!我们必须成功!
画面突然剧烈震动。
那是灾难发生的时刻。
实验装置失控了,能量波动超出了安全范围。警报声刺耳地响起,红色的灯光闪烁。
能量过载!
容器要破裂了!
快撤离!
但已经太迟了。
巨大的爆炸发生了。所有储存的灵魂能量同时释放,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洪流。那些白色的光芒像海啸一样涌出,淹没了整个实验室。
斯奈尔被能量击中,他能够感觉到无数的灵魂涌入他的身体。那不是温和的融合,而是暴力的侵入。
无数的意识冲击着他的思维。
无数的记忆与他的记忆混合。
无数的情感淹没了他的情感。
无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尖叫:
还我的生命!
为什么要杀我!
我还有家人!
我不想死!
你这个恶魔!
凶手!
怪物!
斯奈尔试图尖叫,但发出的是无数个声音的合唱。
他想要逃跑,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想要死亡,但那些灵魂不允许他死。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正在被那些愤怒的灵魂吞噬。他的自我正在消失,正在被无数个所取代。
不……我是……斯奈尔……我是……首席研究员……我是……
但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模糊。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个场景:
斯奈尔——或者说曾经的斯奈尔——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个倒影中有无数个面孔,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巴,全都在尖叫、哭泣、控诉。
我还是我吗?他问道。
无数个声音同时回答:
不是。
我们是。
我们不是。
你是凶手。
我们是受害者。
你想拯救王国。
我们只想活着。
为了王国。
为了自己。
牺牲是必要的。
我们不想被牺牲。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疯狂,最终斯奈尔的意识被完全淹没在那些灵魂的海洋中。
但即使如此,在那混乱的意识深处,仍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坚持:
我必须……守护……研究……完成……使命……为了……王国……不能……失败……
那个声音成为了最后的执念,成为了维持这个扭曲存在的核心,成为了灵魂领主诞生的原因。
梦境开始崩塌。
那个纯白的空间开始碎裂,那些美好的记忆开始消散,那些过去的幻象开始瓦解。
小骑士重新回到现实。
灵魂领主的形态已经完全不稳定了。那些被它控制的灵魂正在一个个地挣脱,它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缝,白色的能量从裂缝中泄漏。
领主的声音变得微弱,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我……看见了……你让我……看见了……我曾经……是谁……
那张不断变化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一个表情上——那是解脱,是平静,是终于从漫长噩梦中醒来的释然。
我想……拯救王国……但我……迷失了……迷失在……力量中……迷失在……执念中……迷失在……恐惧中……
为了……王国……我牺牲了……无数生命……包括……我自己的……但力量……还是……不够……从来……不够……
领主的身体开始分解,那些灵魂一个个飘散:
我明白了……力量……不是……从牺牲中……获得的……拯救……不是……通过……毁灭……实现的……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最后一缕灵魂能量从领主体内飘出,那是斯奈尔自己的灵魂,最后一个被释放的灵魂。
在消散之前,它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这份力量……这些研究……这些知识……我把它们……交给你……虚空之子……
但请记住……不要……像我一样……不要为了……目的……失去……自己……
记住……力量……应该……守护生命……而不是……牺牲生命……
记住……手段……和目的……同样重要……
记住……
声音消失了。
灵魂领主完全消散,化为无数的光点,飘散在空中。那些光点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仿佛在告别这个囚禁了它们太久的地方,然后一个个地飞向远方,飞向那个所有灵魂最终的归宿。
在灵魂领主消散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结晶体。
那结晶体散发着纯净的白光,但其中又混杂着一丝黑色——那是虚空与灵魂融合的产物,是两种对立力量达成平衡的证明。
小骑士走上前,拾起那个结晶体。
当结晶体接触到他的手时,它融入了他的身体。
小骑士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那不仅仅是能量,更是知识,是理解,是对灵魂本质的深刻认知,是斯奈尔大师所有研究的精华。
他现在真正掌握了灵魂的力量。
不是粗浅的、本能的操控,而是深刻的、精确的、完全的掌控。他可以吸收灵魂能量,可以释放灵魂攻击,可以驱散灵魂的侵蚀,可以——
他可以使用复仇之魂。
这个法术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小骑士的意识中。它不是为了复仇而存在,而是为了纪念——纪念所有在这里被牺牲的灵魂,纪念所有被错误利用的力量,纪念那个曾经怀抱理想最终迷失的学者。
这是对所有受害者的追忆,也是对所有施害者的警示。
小骑士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感受着这份新获得的力量。
房间已经完全破碎了。法阵的线条全部熄灭,水晶全部破碎,墙壁和天花板都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整个结构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
小骑士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转身,向出口走去。在经过那个储物柜时——那个放着斯奈尔长袍和照片的柜子——他停下了片刻。
柜子在战斗中被震开了,那张照片掉在地上。小骑士拾起照片,看着那些充满希望的笑容,那些对未来充满信心的眼神。
然后,他轻轻地将照片放回柜中,关上柜门。
这些研究员值得被记住,不是作为英雄,也不是作为恶棍,而是作为警示——关于好的初衷如何导致可怕后果,关于当目的压倒一切时会发生什么,关于为什么有些界限永远不应该被跨越。
小骑士离开了那个房间,穿过崩塌的通道,回到了主实验室。
整个灵魂圣所现在真正安静了。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都已经获得解放,所有扭曲的研究员都已经得到安息,首席研究员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个地方可以被封存了,这些秘密可以沉睡了。
但它们留下的教训必须被记住。
小骑士爬上通向地面的楼梯,重新回到泪水之城的街道。
雨还在下,永恒的雨,洗刷着一切罪恶,一切悲伤,一切记忆。
但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
有些教训会被铭刻在存在的本质中。
有些力量会被传承下去,不是为了重复过去的错误,而是为了避免它们再次发生。
小骑士握紧手中的骨钉,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灵魂能量。那能量与虚空共存,白光与黑暗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平衡。
现在他更强大了。
更接近能够完成使命的状态了。
但同时,他也更加理解了这份力量的沉重,理解了使用力量时必须承担的责任,理解了为什么手段和目的同样重要。
他不会像斯奈尔一样迷失。
他不会为了目的而牺牲无辜。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欲望,没有执念,没有可以被扭曲的自我。
这既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优势。
这既是他的诅咒,也是他的祝福。
小骑士站在雨中,让雨水冲刷着身体。
在他身后,灵魂圣所的入口重新陷入黑暗。那里面的故事已经结束了,那些研究员的悲剧已经完结了,城市的守卫者终于可以放下他扭曲的职责了。
但圣巢王国的故事还在继续。
前方,泪水之城的中央,那座最高的守望者之塔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那里沉睡着守梦者之一,卢瑞恩。
但在前往那里之前,小骑士还需要做更多的准备,还需要探索更多的区域,还需要获得更多的力量。
这座城市还有许多秘密等待揭开。
这个王国还有许多真相等待发现。
而小骑士,携带着从深渊、从战斗、从牺牲者那里获得的所有力量和教训,将继续前进。
为了完成他的使命。
为了打破这个循环。
为了让所有的牺牲不是徒劳。
雨继续下着,永不停歇。
泪水之城继续哭泣,为它的过去,为它的错误,为它所有的牺牲者。
而在雨幕中,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继续前行,带着所有这些记忆,带着所有这些教训,带着复仇之魂的力量和它所代表的警示。
前方的路还很长。
但他会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的使命。
因为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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