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当翠柳第三次冲进内室时,菅絮安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硬是没给这丫头摇晃自己的机会。
“太好了小姐!”翠柳这回却换了战术,直接扑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勒得菅絮安眼前一阵发黑。
“你再不放手……”菅絮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明天就要去伺候别家小姐了……”
翠柳连忙松手,眼眶却红得像兔子:“对不起对不起!奴婢实在太激动了!”
菅絮安拍着胸口顺气,突然觉得被摇醒也挺好的,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说吧,难道是尉迟雄昨晚暴毙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事能让翠柳激动成这样。
“不是!是夫人来给您撑腰来了!”翠柳说着又抹起眼泪,“夏家那位主母此时也正在前厅挨训呢!”
菅絮安一个趔趄差点从床上栽下来,这可比尉迟雄暴毙还令人震惊,自从自己穿越过来后就一直躲着不见的母亲现在居然主动上门了?
“三少夫人洗漱好后就去一趟前厅吧。”说话间桂嬷嬷立在珠帘外恭声说道,见菅絮安已端坐在梳妆镜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嬷嬷。”菅絮安捏着嗓子应了声,活像只乖巧的鹌鹑。待桂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她立刻垮下肩膀,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
翠柳正在给菅絮安梳头发,见状“噗嗤”笑出声:“小姐怎么跟要上刑场似的?”
“比刑场还可怕。”菅絮安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披风系带。虽说翠柳这么久都没识破她借尸还魂的事,可那位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啊。母女连心,谁知道会不会……
穿戴好,菅絮安深吸一口气后刚推开房门就险些撞上正要进来的柳绵和菅胜男。柳绵今日穿了件粉色衣裙,衬得脸色格外莹润一见到菅絮安柳绵赶紧出声安慰道:“夫人别怕,老太君最是明理,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菅絮安含糊地应了声,余光瞥见菅胜男正盯着自己看。那目光如有实质烫得她耳根发麻,此时这位顶着尉迟知韫壳子的母亲,眼里盛着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去了。”菅絮安拢了拢披风,逃也似地往游廊尽头走去。
转过影壁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柳绵已经拉着菅胜男往相反方向走去,可那个穿着杏红衫子的身影却突然驻足回首。隔着重叠的朱栏,菅胜男的目光就那么静静落在她身上。
前厅里,苏听晚正用茶盖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周身气派把姚青黛衬得像只鹌鹑。
“夏夫人。”苏听晚轻笑一声,“听说贵府的教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怎么连‘妾室不得僭越’这么简单的规矩都没教会令爱呢?”
姚青黛涨红了脸:“菅夫人这话说的……”
“我这话怎么了?”苏听晚“啪”地合上茶盖,“难道不是那狐媚子明知我女儿已是正室,还厚着脸皮追到边关纠缠?五年间无名无分生下两个孽种,如今还敢大摇大摆回来,真当我们尚书府无人了吗!”
坐在上首的老太君眉头一跳。尉迟镇南和陆书禾如坐针毡,恨不得缩进椅背里。而跪在正中央的尉迟雄跪的笔直,夏荷则抱着儿子跪在一旁低声啜泣着。
前厅的雕花门半掩着,隐约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菅絮安在石阶上蹭了蹭鞋底并不存在的灰尘,突然想起幼时闯祸后被老师叫去训话,也是这般在办公室外磨蹭。
“三少夫人来了?”桂嬷嬷的声音突然从门内传出,惊得她一个激灵。
深吸一口气,菅絮安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安安——!”苏听晚一听见是菅絮安进门就立刻站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女儿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这手怎么握着手炉还这么冷?”保养得宜的手心疼的抚上菅絮安消瘦的脸颊,“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可怜的安安……”话尾的哽咽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厅内凝滞的空气。
菅絮安怔住了。这具身体竟在本能地颤抖,眼眶发热得厉害。她分明从未见过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可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原主残留的记忆在叫嚣着,这是娘亲,是会在寒冬夜里给她捂脚的娘亲。
“母亲……”这声呼唤脱口而出,带着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哽咽。
苏听晚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女儿手心的寒意不正常,像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受苦了……”苏听晚将女儿的手包在掌心反复揉搓,却怎么也捂不热。
苏听晚喉间哽咽数声,终是溃不成军,滚烫的泪珠簌簌坠落,重重砸在菅絮安手背,那温度顺着血脉直抵心脏:“母亲,我在将军府挺好的。”她轻声说道,这话倒不全是安慰,至少目前的将军府确实比很多世家贵族的后院体面多了。
“亲家母,絮安自己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吧。我们尉迟家绝不会再委屈了她。”老太君指间握着佛珠轻声开口道。
苏听晚抱着菅絮安鼻尖哼了哼,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夏家主母。那位向来以治家严谨闻名的夏夫人,此刻面色灰败坐立难安的坐在位置上。
“夏夫人,”老太君突然调转话锋,“老身记得五年前,贵府曾给三姑娘说过一门好亲事?”
夏家主母手里的帕子突然绞紧了,那上好的苏绣并蒂莲在她指间扭曲变形,仿佛在嘲笑夏家这些年闹出的笑话。
“老太君记性真好。”夏家主母声音干涩,“是城东林家的嫡次子,那孩子如今已是举人……”
“可惜啊。”老太君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有些人放着阳关道不走,这偏要……”
“是我管教无方!”夏家主母突然提高声调,保养得宜的面容竟然浮现出几道深刻的纹路,“当年这孽障以死相逼,说什么宁可剃度出家……”她喉头滚动两下,像是咽下什么难堪的回忆,“当时我一气之下当真把她送进了清水庵想让她长长记性,这谁能想到……”夏家主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她竟敢买通庵主,让个佃户女儿替她落发!等我们发现时,她已经在边关多年了……”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尉迟雄脸色铁青,他至今记得五年前那个雨夜,夏荷衣衫单薄地出现在军营外,说是被家族逼迫出家为尼。原来从头到尾……
夏荷突然抱着孩子冲向前跪在地上:“老太君明鉴!妾身与将军是真心……”话音未落就被“啪!”的被一声脆响打断。
姚青黛的巴掌终于是狠狠甩在了夏荷脸上,力道大得连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都震得嗡嗡作响,“你还嫌我们夏家不够丢人吗!”这位向来以端庄着称的夏家主母此刻气得浑身发抖,精心修饰的指甲在夏荷脸上刮出三道血痕。
变故陡生,厅内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一个粉团似的小人儿炮弹般冲出来。
“不许打我母亲!”三岁的尉迟月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在姚青黛腿上。这一推对大人本无甚威胁,奈何小丫头用力过猛自己反而倒跌坐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月儿!”尉迟雄一箭步上前,下意识将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儿搂进怀里。孩子温软的躯体让他心头一颤,这是他亲手教会走路的小女儿啊。
姚青黛被丫鬟扶着才稳住身形,精心盘起的发髻都散落几缕。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夏荷,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这个被她亲手送进尼姑庵的庶女,如今竟教得孩子都敢对她动手?
“主母饶命!”夏荷慌忙将哇哇大哭的尉迟明护在胸前,跪行几步挡在尉迟月前面,“月儿年纪小不懂事,您要罚就罚我吧!”她说着就要磕头,却被怀里的婴孩碍着动作,只能滑稽地弯着腰,额头在青砖地上撞得砰砰作响。
“行了!”老太君重重拍案,满厅嘈杂霎时静默,只剩尉迟明撕心裂肺的啼哭在梁柱间回荡。
菅絮安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她注意到尉迟雄抱孩子的姿势相当熟练,显然没少亲自照料。而姚青黛惨白的脸色更值得玩味,这位主母怕是此刻才意识到这夏荷早已不受她控制了吧。
“行了,夏夫人。”苏听晚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把裹着绸缎的刀,“若往后这些孩子有个头疼脑热,我们絮安岂不是要平白担个恶毒主母的名声?”
夏夫人张了张嘴,面容涨得通红。她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却半个字都反驳不出,这话倒也不假,方才尉迟月推人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呢。
“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老太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威严,“老身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往后两个孩子但凡出半点差池……”她眼风扫过夏荷惨白的脸,“唯你是问。”
菅絮安指尖在母亲袖口不着痕迹地一勾,苏听晚正要发作的话头顿时刹住,诧异地望向女儿,见小丫头对自己轻轻摇头便不再出声了。
老太君手中轻捻着佛珠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事已至此,我们尉迟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她目光轻轻掠过在座众人,“昨夜老身问过絮安的意思,毕竟她才是当家主母。絮安心善,特意来求了恩典,让夏家姑娘和柳绵同日进门。”老太君指尖捻过一颗颗佛珠,“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
厅内凝滞的气氛骤然松动,尉迟镇南长舒一了口气,陆书禾绞紧的帕子也松开了。最震惊的当属尉迟雄,他震惊的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被自己冷落五年的妻子。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菅絮安沉静的侧脸上,竟显出几分他从未注意过的清丽。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夏家主母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她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保住了夏家最后一点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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