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熟悉的呼唤惊醒的。
“姐姐!姐姐!你还好吗?”
是云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天光已从破窗射入,显然已是第二天上午。身体依旧沉重酸痛,但昏睡一觉后,精神恢复了些许。昨夜西苑的惊险遭遇瞬间涌入脑海,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下床,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有云宸一个人,小脸冻得通红,正不安地跺着脚。
她拉开房门。
云宸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瞪大了眼睛:“姐姐,你的脸色好白!你……你昨晚没睡好吗?”他注意到了忘忧比往日更憔悴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
“没事。”忘忧侧身让他进来,迅速关好门,“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
“我……我偷偷藏了半个馒头,”云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半块干硬的杂粮馒头,“想着给你送来……可是,姐姐,宫里好像出事了!”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出事?”忘忧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慢说,怎么了?”
云宸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说:“早上我去御膳房后巷想找点烂菜叶,听到两个管事太监在悄悄说话!他们说……说太后娘娘的病突然加重了!昨儿后半夜开始上吐下泻,还发起高烧,现在昏迷不醒!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叫去慈宁宫了,可是……可是好像都束手无策!”
太后病重昏迷!忘忧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这绝不是巧合!她立刻联想到西苑密道中那诡异的药味和疑似炼毒的迹象。
“他们还说了什么?关于太后的病?”她追问。
云宸努力回想:“嗯……一个太监说,太后这病来得凶险,症状古怪,不像是寻常风寒。另一个就说……说‘会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提到,陛下震怒,说治不好太后,要太医院陪葬呢!”
症状古怪,太医束手无策,皇帝震怒……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中毒!而且很可能是一种罕见的、难以辨识的奇毒!
“还有吗?”忘忧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太后的病真的与西苑的毒有关,那这宫廷危机的核心,恐怕就是针对最高权力层的阴谋!而柔贵妃的“头风”,或许只是这盘大棋中的一步。
云宸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哦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好多侍卫在往西苑那边跑,说是……说是要加强巡查,怕有宵小惊扰太后静养?可是西苑离慈宁宫很远啊……”他小脸上满是困惑。
加强西苑巡查?忘忧眼中寒光一闪。这分明是欲盖弥彰!昨夜她才闯入西苑,今日就加强守卫,看来她确实触碰到了对方的敏感处。对方在警惕,也可能在……灭口或转移证据。
必须尽快确认太后的病情,并找到证据!
但她现在身处冷宫,寸步难行,如何能接触到太后?
她的目光落在了云宸身上,又看向地上那半块馒头,以及墙角燃烧殆尽的火堆灰烬。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在她脑中形成。
“云宸,”她蹲下身,平视着孩子的眼睛,语气严肃,“你想救太后吗?”
云宸愣了一下,用力点头:“想!太后娘娘以前对我娘挺好的……虽然我娘不在了……”他眼圈微微发红。
“好。那你帮我做两件事,非常危险,但你必须要小心,不能让别人发现。”忘忧的声音压得极低,“第一,你想办法,尽可能靠近慈宁宫,不是进去,就在外面,看看熬药倒出来的药渣倒在哪个方向,如果能偷偷拿到一点点药渣,最好不过。但要记住,安全第一,如果发现有人靠近,立刻离开,明白吗?”
通过药渣,她或许能分析出太医用了什么药,从而反向推断太后的症状和可能中的毒。
云宸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我试试!我知道一条小路,平时没什么人走。”
“第二,”忘忧从火堆里捡起一小块没烧完的、一头焦黑的木炭,递给云宸,“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听到任何关于柔贵妃病情的话,比如她吃了什么药,病情有什么变化,或者她宫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想办法用这个,记在……比如一块破布或者废纸上,藏好,下次带给我。”
炭笔虽然粗糙,但足以记录关键信息。柔贵妃是另一个关键人物,她的情况可能同样重要。
云宸接过炭笔,像捧着宝贝一样,郑重地塞进怀里:“我记住了,姐姐!”
“记住,”忘忧最后叮嘱,语气凝重,“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也不要让人发现你在打探这些。这关系到你的性命。”
云宸看着忘忧异常严肃的表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脸绷得紧紧的,再次用力点头:“我知道!我谁也不说!”
说完,他像一只灵敏的小老鼠,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揽月阁。
忘忧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一个孩子,实属无奈之举。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云宸是她在深宫中唯一能动的棋子,也是唯一可能带来外界信息的人。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慈宁宫的方向,此刻定然是愁云惨淡,人心惶惶。而西苑那边,恐怕已是戒备森严。
暗流已然化作惊涛。太后的生死,或许就是这场风暴开启的信号。她必须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找出真相。
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虚弱无力的双手。医术,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而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炭笔的灰烬沾在她的指尖,如同命运的印记,冰冷而漆黑。这盘棋,她已落子,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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