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顺利迎宾
腊月十五，蓟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日。虽依旧寒风凛冽，但阳光洒在银装素裹的城郭上，映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城门大开，旌旗招展，一列由精锐禁军护卫的车队缓缓驶入城中。
轩辕明璃身披银甲，外罩墨色斗篷，卓立于城门之下。她今日刻意模仿长姐惯常的站姿，肩背挺直，目光沉静地望向逐渐走近的蒙古使团队伍。蒋维钧一身戎装，按刀护卫在侧后，低声道：“殿下，使团已安全抵达。沿途确有几拨不明身份的人窥探，但未见异动。”
明璃微微颔首，心中那根弦却并未放松。太过顺利，反而让她觉得不安。对方若真不欲见边贸开通，绝不会如此轻易放弃。这平静之下，恐怕酝酿着更大的风波。
使团首领巴特尔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有着草原民族特有的豪迈气质。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右手抚胸，用略显生硬的夏语说道：“科尔沁部巴特尔，奉各部首领之命，参见尊贵的镇北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安康，愿两国友谊如草原上的青草般长青。”
“巴特尔使者不必多礼，远来辛苦。”明璃学着姐姐的语调，沉稳回应，抬手虚扶，“北境苦寒，本宫已命人在驿馆备下暖帐热汤，为诸位接风洗尘。”
寒暄间，明璃敏锐地注意到使团中几名年长者并未关注她这位主帅，反而频频将目光投向道路两旁——那里正有身着厚实棉衣的民夫在进行道路的收尾工作。那几人交头接耳，手指不时指向民夫身上的棉衣，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兴趣。
前往驿馆的路上，一位头发花白、被称为“乌力吉智者”的老者终于按捺不住，驱马靠近明璃的车驾，客气地询问道：“尊贵的公主殿下，请恕老朽冒昧。我们沿途所见，贵国修路之民夫所穿衣物，似乎异常厚实保暖，却又不显臃肿。不知此乃何种材质？若有可能，我部愿以良马百匹，换取百件此类衣物，以供部族长老冬日御寒。”
明璃心中一动。棉花！他们看中的是棉花！这确实是比茶叶、丝绸更能吸引这些北方部落的好东西。然而，目前棉花产量极其有限，连北境驻军的冬衣都尚未完全配备，岂能外流？她面上不动声色，淡然答道：“此乃我朝新研制的冬衣，目前产量稀少，仅供工役之用。互通有无乃两国美事，待日后此物丰沛，再议不迟。”
乌力吉智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不再追问，只是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第二节 东宫夜行
同一片星空下，千里之外的洛阳城已陷入沉睡。子时刚过，东宫一道供采买杂役出入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敏捷地闪出，迅速融入夜色之中。他步履匆匆，专挑僻静小巷而行，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暗中监视的“影阁”高手眼中。
“目标已出东宫，正向城西方向移动。”消息很快传到了南郊别院中的沈清韵耳中。
沈清韵即刻起身，睡意全无。“城西？可是那处与张芸娘有关的别院？”
“正是。”
沈清韵的心猛地一沉。太子轩辕景桓，他深夜独自秘密前往可能与未来侧妃有关的别院？这太不寻常了！她立刻下令：“加派人手，远远跟着，务必保证太子安全，记录他的一举一动，但绝不可暴露行踪，更不可惊扰太子。”
约莫一刻钟后，最新情报传来：太子果然进入了那处别院！仅仅停留了一刻钟左右，便又悄然离开，返回东宫。盯梢者注意到，太子离开时，手中似乎多了一个不大的包裹。
沈清韵在暖阁内踱步，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她脊背发凉。
可能性一：私会情人？ 太子年轻，若与张芸娘两情相悦，私下相会倒也说得通。但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且张芸娘家族明显已倒向二皇子，太子岂会毫无警觉？
可能性二：被迫交易？ 太子是否受到了某种威胁，被迫前去取某样东西，或达成某种协议？他体弱，性格仁柔，若有人以他在意的人或事相胁，他很可能妥协。
可能性三：传递消息？ 太子是去送信，还是取信？他是否已被人控制，还是想要做什么？
而最让沈清韵心惊肉跳的可能性四：药物控制。 她想起看过的无数宫斗剧桥段。若二皇子一党通过张芸娘，持续给太子服用某种令人成瘾或能操控神智的药物……那么太子深夜取回的包裹里，很可能就是“解药”或者下一阶段的“药”。如此一来，太子在祭祀大典上突然“病发”或行为失常，便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也能解释为何史书记载太子在祭祀后不久便纳了张氏为侧妃——或许是论功行赏，或许是为了方便继续控制！
“必须尽快查清那包裹里到底是什么！”沈清韵下定决心，明日无论如何要设法确认太子取回之物。同时，对张芸娘及那处别院的监视必须升级。
第三节 宴无好宴
腊月十六，镇北都护府宴会厅。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境的严寒。主宾分列而坐，案上摆满了烤全羊、手抓肉等草原佳肴，也有蓟城特色的精致菜点。气氛看似融洽，宾主尽欢。
轩辕明璃坐于主位，言谈举止间已颇有长姐轩辕明凰的八分气度。她与巴特尔及几位部落首领交谈，从草原风光谈到马匹驯养，再自然过渡到互市的具体细节。不过半日，她心中已大致有数：这些部落最渴望的是稳定的粮食、茶叶和铁器（尽管后者受到严格管制），而他们能提供的主要是马匹、皮毛和牲畜。初期贸易量不会太大，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只要诚信建立，规模自然会逐步扩大。
“公主殿下，”巴特尔举起酒杯，“您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愿此次会谈，能如这杯中之酒，醇厚绵长，开启边关和平的新篇章。”
明璃举杯回应：“愿如使者所言，干戈化玉帛，边市永昌。”
然而，就在酒过三巡，气氛最为热络之时，异变陡生！
坐在下首的一位名叫哈尔巴拉的副使突然面色涨红，开始不住地抓挠自己的脖颈和手臂，口中发出难受的呻吟。起初众人还以为他是饮酒过量，但很快，他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了明显的红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回事？”巴特尔皱眉问道。
“痒……好痒……”哈尔巴拉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突然，席间不知是谁尖声叫了起来：“茶！是茶有问题！这茶有毒！”
这一声如同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案上那黑褐色的茶汤上——这正是大夏朝廷专用于与北方部落贸易的黑茶，也是此次计划中最重要的贸易品之一！
夏方将领们面色骤变，蒙古使团成员则纷纷扔下手中的茶杯，惊疑不定地看着上首的轩辕明璃，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场面瞬间混乱，方才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蒋维钧一步跨到明璃身前，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全场。顾清辞也迅速靠近明璃，低声道：“殿下……”
明璃的心猛地收紧，但面上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尖叫来源的方向，又看向痛苦不堪的哈尔巴拉，最后定格在巴特尔惊怒交加的脸上。
她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标直指刚刚萌芽的互信与边贸前景。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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