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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杍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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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池风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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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书院的正殿,此刻一片静谧,宛如无声的战场。阳光从高高的殿顶雕花窗棂中斜斜地倾泻下来,照亮了殿中数排乌木长案,勾勒出它们肃穆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千年典籍所特有的微尘气息,以及墨锭那冷冽的幽香,这些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端坐的学子的肩头,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今天,是墨池书院的重要日子——“墨池辩经”之期。这是一场关于学术观点的激烈辩论,学子们将在这里一决高下,展示自己的才华和见解。而辩题,则高悬于主位之后的山长座前,一方素绢之上,墨迹淋漓,引人注目:“王霸之辨,孰为天下纲维?”

这个辩题无疑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话题,它涉及到了王道与霸道两种不同的政治理念,以及哪一种更适合作为天下的纲维。学子们需要在辩论中深入探讨这两种理念的优劣,并阐述自己的观点,以说服对方和评委。

高台之上,几位须发斑白的夫子端坐如山,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又似能穿透人心。台下,数十青衿学子屏息凝神,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便是唇枪舌剑的碰撞。偌大殿堂,唯闻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与窗外风过修竹的沙沙声。

山长广袖微抬,声音不高,却似玉磬敲击,清晰传遍每一个角落:“开辩。”

短暂的死寂之后,仿佛春冰乍裂,低语声、翻动书卷的窸窣声瞬间涌起,酝酿着即将喷薄而出的风暴。

风暴的中心,毫不意外,是林晏。

他端坐于前排,一身青袍洗得略显发白,却掩不住那份灼灼其华的风采。几乎在山长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长身而起,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瞬间攫取了全场的视线。他并未急于开口,目光徐徐扫过殿中同窗,那眼神清亮如寒潭映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与毫不掩饰的自信。

“诸位同窗,夫子,”林晏开口,声音清越,字字珠玑,敲打在寂静的殿堂上,“王道迂阔,如老牛破车,空谈仁义,焉能应此剧变之世?当今天下,列国纷争,弱肉强食,非以雷霆手段,霸道之威,不能立国本、慑群雄!”他语速渐快,锋芒毕露,仿佛出鞘利剑,寒光四射,“昔者齐桓尊王攘夷,管仲辅之,内行富国强兵之策,外施合纵连横之谋,此非霸道之功乎?若仅恃王道虚言,恐早为楚、晋所噬,焉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他的论点如疾风骤雨,引经据典,逻辑严密,气势磅礴。每一句掷地有声,都激起台下细微的骚动和低低的赞同之声。前排几位夫子亦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激赏。林晏身姿挺拔,立于殿中,宽大的青衫袖袍随着他有力的手势微微拂动,宛若振翅之鹤。天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不容置疑的俊美,几乎灼人眼目。

我,余尘,隐在靠后的角落,案前书卷半开,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置于膝上的手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墨池辩经,是书院扬名立万之阶,亦是是非漩涡之源。前世宦海浮沉、党争倾轧的血色记忆,如同深埋地底的寒冰,此刻被这激烈的辩题悄然撬动,丝丝缕缕的寒意沿着脊椎悄然蔓延。露才,便是引祸。锋芒,即是标靶。藏拙,唯此一途。

当林晏那番“霸道至上,王道虚妄”的言论如惊雷般在殿中炸开,前排一位以醇儒自居的师兄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面庞因激动而涨红:“林晏兄此言差矣!孔圣有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王道以德服人,泽被苍生,乃立国之本,万世不易之理!霸道重术轻德,纵得逞于一时,终如沙上筑塔,难逃倾覆!秦以严刑峻法、虎狼之兵扫六合,二世而亡,岂非明证?”

师兄的质问,瞬间点燃了更多信奉王道的学子。数道身影同时站起,引经据典,声音交织,如浪潮般向林晏拍去。

“正是!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霸道假仁,王道行仁,高下立判!”

“商君之术,刻薄寡恩,使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此乃霸道遗毒!”

“《左传》有言:‘德,国家之基也。’无德之霸,不过无根之萍!”

林晏立于风暴中心,神色却愈发从容,甚至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正是他期待的舞台。他待众人声浪稍歇,才悠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诸位同窗引经据典,固然有理。然则,”他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刀,“诸君可曾想过,孔圣周游列国,其仁政主张,何以终不见用?孟子见梁惠王,滔滔雄辩,何以终未能挽狂澜于既倒?非其理不正,非其德不彰,实乃空言误国,不合时宜!”他目光如电,扫过方才发言的众人,“秦虽二世而亡,然其扫平六合,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奠定后世万代一统之基业!此等开天辟地之功,岂是坐而论道、空谈仁义的‘王道’所能成就?王道若真无懈可击,何以春秋战国五百年,未见一纯以王道而兴之强国?”

他步步紧逼,字字铿锵:“当此乱世,欲救生民于水火,欲挽社稷于将倾,非霸道铁腕不可!以力破局,以威慑敌,廓清寰宇之后,再徐徐布施仁政,方是务实之道!王道如甘霖,需在沃土上方能滋养万物;若遍地荆棘、虎狼环伺,甘霖未至,沃土已为他人所夺!诸位空谈王道,置生民倒悬之苦于何地?置国家存亡之危于何顾?”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信奉王道者的心头。他引述史实,逻辑严密,气势如虹,将王道置于看似美好却脱离实际的空中楼阁,而将霸道描绘成乱世唯一可行的霹雳手段。殿中一时竟无人能立刻驳斥,方才群情激愤的王道支持者们,脸色阵青阵白,有的颓然坐下,有的张口结舌,搜肠刮肚却难以组织起有力的反击。林晏独立场中,青衫磊落,目光灼灼,仿佛一柄刚刚淬火、锋芒毕露的绝世神兵,吸引了所有惊异、叹服、乃至不甘的复杂目光。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林晏的锋芒暂时压倒了所有质疑,只留下他话语的余韵在梁柱间隐隐回荡。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案上摊开的《商君书》页角已被指尖无意识地捻得微微卷起。林晏那番“霸道铁腕方可廓清寰宇”的论调,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死水般的心境里激起了一圈圈危险的涟漪。

前世的记忆碎片骤然翻涌——那是在血腥宫变的血色黄昏,我侍立一侧,亲眼目睹那位以刚直闻名、最终却被构陷下狱、死于诏狱酷刑的韩大儒。他被拖出文华殿时,须发凌乱,铁链加身,却猛地回头,双目如炬,对着御座之上狂怒咆哮,声裂金石:“陛下!霸道之威,可慑人一时,焉能服人一世?酷法峻刑,能禁人口舌,岂可诛灭人心?!今日以霸道驭天下,他日必遭霸道反噬!民心如流水,载舟覆舟,只在顷刻!王道虽缓,根基乃固!暴秦二世而亡,殷鉴未远啊——!”

那凄厉绝望、字字泣血的呐喊,仿佛穿越了生死轮回的壁障,又一次在我耳边轰然炸响。那不仅仅是韩大儒的绝命之语,更是对林晏此刻那番“霸道至上”论调的冰冷诅咒!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无法抑制的激愤瞬间攫住了我。

“……霸道铁腕……必遭反噬……”这低语几乎不受控制地从我紧抿的唇缝间逸出,轻如蚊蚋,带着前世记忆赋予的彻骨悲凉与洞见,“……如饮鸩止渴……终食恶果……”

声音轻得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真切,瞬间淹没在殿内尚未完全平息的细微嘈杂中。我立刻惊觉,猛地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片刻的失神与僭越。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的背脊。完了!我飞快地垂下头,几乎要将面孔埋进书卷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祈求方才那一瞬的失控无人察觉。

然而,就在我惊魂未定、暗自祈祷之际,一道极其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殿中略显混乱的空气,牢牢钉在了我的身上!

是林晏!

他并未回头,依旧保持着面向主位夫子的姿态,身形挺拔如松。可那敏锐的感知力,却已捕捉到了那丝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异动。他微微侧过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那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讶异与探究。那目光并非愤怒,更像是在一片喧嚣尘埃中,骤然发现了一粒意外折射出异样光芒的微尘,充满了纯粹而危险的兴味。他似乎在无声地确认:方才那轻如叹息的低语,是否真的出自这个角落,出自这个几乎被他忽略的、名叫余尘的同窗?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极短,短到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可于我,却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烫了一下,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听见了!他竟然听见了!藏拙之局,竟毁于自己一句失魂的低语!巨大的懊悔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死死盯着书页上模糊的字迹,不敢再抬头,只觉那道短暂却凌厉的目光,已在我背上刻下了一道无形的印记。

辩经在一种微妙而略显沉闷的氛围中走向尾声。林晏的锋芒无人能彻底挫其锐气,但他最后那段“霸道至上”的言论,终究因其过于激进和偏颇,未能获得夫子们的一致首肯。山长做了总结陈词,语调平和,却暗含深意:“王霸之道,如阴阳之两面,相生亦相克。过犹不及,贵在审时度势,执其中道。”这番话,既是对林晏的提醒,亦是对整个辩经的定调。

钟磬声再次响起,宣告今日辩经结束。殿内紧绷的空气骤然一松,学子们纷纷起身,整理衣冠书卷,低声交谈着鱼贯而出。我几乎是立刻合上书卷,混在最早离席的人群中,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离林晏那探究的目光。心头那根弦绷得太紧,唯恐迟一步,便会被他当众截住追问。

回廊曲折,连接着墨池书院几处主要的学舍殿宇。廊外植满修竹,风过时飒飒作响,投下摇曳的光斑。我步履匆匆,只想穿过这道回廊,回到自己那僻静的居所。

就在即将拐过一道画着梅兰竹菊的影壁时,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如同早已算准了时机,倏然自影壁后转出,恰恰挡在了我的面前。

猝不及防!我猛地收住脚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是林晏。

他显然在此等候多时。此刻,他斜倚着朱漆廊柱,姿态闲适,唇边噙着一抹毫不掩饰、带着玩味与强烈探究的笑意。那笑容灿烂得近乎刺眼,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无所顾忌的侵略性。廊檐外透进来的天光,恰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轮廓,青衫的下摆随着微风轻轻拂动,衣袂间似乎还沾染着方才辩经殿中清冷的墨香。

距离太近了!近到我甚至能看清他眼中映出的、我仓皇失措的倒影。一股清冽如松针、又混合着淡淡书卷墨气的独特气息,无声地侵袭过来,瞬间将我笼罩。这气息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陌生又极具存在感,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余尘兄?”林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如同羽毛轻轻搔刮着紧绷的神经,“方才辩经场上,步履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却抵在了冰冷的廊柱基座上,退无可退。只能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那双在廊下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那里面跳跃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光芒,像猎人发现了有趣的猎物。一股强烈的戒备本能瞬间涌遍全身,指尖在宽大的袖中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维持表面的镇定。

“林…林兄,”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微微垂眸,避开他那过于直接的注视,“只是…课业已毕,想早些回去温书罢了。”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在耳膜里隆隆作响。

“哦?温书?”林晏的笑意更深了,他非但未让开,反而向前略略倾身,缩短了那本就危险的距离。他微微偏头,目光如精准的刻刀,试图剖析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余尘兄真是勤勉。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方才殿中,余尘兄似乎……另有高论?”

来了!果然是为了那句该死的低语!

我心头猛地一沉,强作镇定地摇头:“林兄说笑了。在下才疏学浅,岂敢在诸位同窗夫子面前妄言高论?”

“妄言?”林晏眉梢微挑,那抹玩味的笑意染上了一丝戏谑,“余兄太过自谦了。方才我虽在应对他人诘问,耳力却还不差。”他目光灼灼,紧紧锁住我的眼睛,不容我有丝毫闪躲,“我分明听见,余兄在我论及‘霸道铁腕’之时,低语了一句……‘霸道铁腕,必遭反噬,如饮鸩止渴,终食恶果’?”他清晰地复述着我那失魂的低语,字字清晰,分毫不差!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我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袖中的手指蜷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恐怕已摇摇欲坠。

“林兄怕是听岔了。”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殿中嘈杂,或是旁人议论……”

“旁人?”林晏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他忽然抬手,动作随意而自然,修长的指尖竟轻轻拂过我腰间悬挂的一个素色锦囊流苏。那流苏是用青白两色丝线编织的平安结,此刻正因我身体的紧绷而微微颤动。他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感。

“余兄,”他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仿佛在感受那丝线的触感,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我,笑容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邀请,“此地就你我二人,何必遮掩?那句‘饮鸩止渴’,鞭辟入里,直指霸道之弊,绝非寻常腐儒之见。其意深远,其源……怕也颇为冷僻?”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欲,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不知余兄……可愿私下指教一二?切磋切磋?”他微微歪头,唇角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却极具杀伤力的挑衅,“就在……琳琅阁后的静思斋?如何?”

私下切磋?在静思斋?和林晏?!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这无异于将我置于聚光灯下,暴露在他那洞悉一切的审视目光之中!前世那些因才招祸、因言获罪的惨痛记忆瞬间翻涌上来,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我几乎想立刻转身逃离。

然而,就在我心神剧震、进退维谷之际,一阵略显急促、与这书院宁静氛围格格不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回廊的另一端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只见管理书院藏书重地“琳琅阁”的周夫子,正步履匆忙地沿着回廊疾行而来。他年近六旬,素来以沉稳刻板着称,此刻却眉头紧锁,额角隐有汗意,花白的胡须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他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掩饰不住的焦虑与惊疑。

他显然也看到了挡在路中间的我们,但似乎无心寒暄,只是目光匆匆扫过,便欲径直穿过。然而,就在与我和林晏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一阵风恰好吹过回廊,将他压得极低、却又因心绪不宁而未能完全控制住音量的焦急话语,断断续续地送入了我们耳中:

“……山长……此事……非同小可……阁中……阁中似有异动……那……那物……位置不对……”

声音虽轻若蚊蚋,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头一紧的不祥意味。

周夫子脚步未停,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朝着山长处理院务的“明理堂”方向匆匆而去。

回廊间仿佛还残留着他带来的那份突兀的焦灼气息。我僵立在原地,林晏方才那极具压迫感的邀请所带来的惊悸尚未完全退去,周夫子那句“阁中似有异动”、“那物位置不对”的低语,又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心头。

琳琅阁……书院存放孤本秘藏、历代山长手札的重地……能令素来刻板沉稳的周夫子如此失态,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所谓的“物”,又是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墨池中骤然泛起的浑浊暗流,无声无息地将我包裹。方才林晏带来的逼仄感,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危机感。

林晏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几分。他直起身,不再以那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俯视我,目光却追随着周夫子消失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中那灼灼的探究光芒里,也掺入了一丝凝重与思索。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带着少年意气的兴味似乎收敛了,但那份审视却并未消失,反而更深沉,如同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

“看来……”林晏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却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书院今日,倒是颇不宁静。”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仿佛在重新评估着什么,“余尘兄方才似乎……受了些惊吓?”

他这话问得平淡,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勉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我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无论是关于他危险的“切磋”邀请,还是周夫子那句令人不安的低语。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已尽力敛去所有波澜,只余下一片近乎木然的平静。甚至对着林晏,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连自己都觉得僵硬的弧度。

“林兄多虑了。”声音刻意放得平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周夫子行色匆匆,想是阁中琐事。至于惊吓……林兄风采卓然,辩论生辉,令人敬佩,何来惊吓之说?”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将方才他刻意营造的“私下切磋”的紧张感,轻描淡写地推到了他引人瞩目的“风采”上。

林晏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先前那种猎奇般的兴味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更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在重新描摹眼前这张看似平凡无奇的脸孔。廊下的光与影在他俊朗的脸上交错,片刻的沉默,竟比方才的咄咄逼问更令人感到压抑。

倏地,他唇角再次向上弯起。这一次,笑容不再如阳光般灿烂夺目,反而像深潭月影,清冷而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神秘感。

“敬佩?”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他没有再追问那句低语,也没有再提“静思斋”的邀约,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竭力维持的平静外壳,触及内里某些他自己也尚未明晰的东西。

“余尘兄,”他忽然抬手,这次并非触碰,只是随意地拂了拂自己青衫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流畅,“今日得见,甚是有趣。看来这墨池书院……”他顿了顿,目光似无意般掠过周夫子消失的方向,又落回我身上,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洞悉秘密般的狡黠,“……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上几分。”

留下这句语焉不详、却又暗藏机锋的话语,林晏不再停留。他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寻常的偶遇寒暄,转身便沿着回廊另一端,施施然离去。青衫背影在曲折的光影中很快隐没,只留下那清冽如松墨的气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浮动,和他那句“深上几分”的低语,久久萦绕不去。

我僵立在原地,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廊柱,直到那压迫的气息彻底远离,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平息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掌心一片湿黏,是被指甲掐出的深深印痕。

林晏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周夫子焦虑低语的“阁中异动”,还有那句“如饮鸩止渴”带来的暴露危机……无数碎片在脑中翻搅、碰撞。藏拙的壁垒,似乎已裂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缝隙。

回廊之外,墨池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天光云影。然而,就在那看似澄澈的水面之下,我仿佛看到了无数浑浊的暗流正悄然汇聚、涌动,无声地搅动着池底的淤泥。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预感,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这墨池书院,这一方本以为可以暂避风波的清净地,平静的水面之下,风波已起。而我,似乎已被这暗流,不由自主地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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