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过晌午,小石头捧着装琉璃蝶的笼子蹲在溪边,手指轻轻戳着笼壁,小声哄着:“别怕呀,涂了药膏就不疼了,等你好啦,就带你去看和声草开花。”笼里的琉璃蝶似乎听懂了,翅膀不再乱扑,只是轻轻扇动着,翅尖的蓝紫色鳞片在阳光下流转,像撒了把碎宝石。
阿月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李伯给的药杵,正仔细捣着和声草的花粉,粉末簌簌落在石臼里,散出淡淡的甜香。“小石头,你看这花粉,像不像天上的星星碎了?”她用指尖沾了点,轻轻点在小石头手背上,“凉丝丝的呢。”
小石头咯咯笑起来,手背上的花粉蹭到笼子上,琉璃蝶竟伸出长吻,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惹得他更乐了:“阿月姐,它好像在亲我!”
阿夜靠在竹树下,手里转着笛子,看着溪水里晃动的光斑。方才李伯临走时说,和声草的种子得趁午后的热风散播,风里混着蝶翅的震动声,才能扎根发芽。他指尖在笛孔上轻点,试了几个音,调子跟着风的方向轻轻摇晃,像在给风打拍子。
虎子扛着劈好的柴火从竹林里出来,额头上渗着汗,老远就喊:“小石头!别老逗蝴蝶,过来帮爹把肉吊到房梁上,免得招野猫!”他把柴火堆在灶台边,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李伯留的‘醒神散’,说傍晚煮肉汤时放一勺,能去去莓子的酸气。”
阿月接过油纸包,指尖碰到包上的麻绳,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虎子哥,你认识往东边山口去的路吗?李伯说那边的瘴气最重,正好用得上和声草的花粉。”
虎子挠挠头:“东边啊……前年去过一次,路不好走,还有片‘迷魂林’,进去了就分不清方向。咋了?你们要去?”
阿夜的笛声顿了顿,侧耳听着风的动静,接口道:“嗯,李伯说那里的山民常受瘴气苦,把种子带过去,说不定能长出新的和声草。”他站起身,笛子在掌心敲了敲,“风快转向了,正好适合带种子过去。”
话音刚落,小石头突然指着天空喊:“蝴蝶!好多蝴蝶!”
众人抬头,只见远处的天空掠过一片流光,上百只琉璃蝶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像细密的雨声。它们盘旋着落在和声草周围,翅膀上沾着的花粉簌簌飘落,像场金色的雨。
“是被笛声引过来的!”阿月惊喜地拍手,“李伯说过,琉璃蝶能跟着笛音认路,它们是来帮忙带种子的!”
阿夜抬手按住笛孔,调子陡然拔高,像道清亮的信号。领头的几只琉璃蝶立刻飞过来,停在他的笛尾上,翅膀轻轻蹭着笛身,像是在领命。阿夜从怀里摸出个细纱袋,里面装着混了花粉的和声草种子,解开袋口,笛声里添了丝轻快的调子。
琉璃蝶们像是接收到指令,纷纷落在纱袋周围,用前足沾起种子,小心翼翼地沾在翅膀背面。不一会儿,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种子,像背着片小星空。
“太神奇了!”小石头看得眼睛都不眨,“它们要飞很远吗?”
“嗯,”阿月帮着把最后几只蝴蝶翅膀上的种子理了理,轻声道,“要飞到瘴气重的地方去,让那里也长出能安神的草。”她从兜里掏出块昨天剩下的栗子糕,掰碎了放在石头上,“辛苦你们啦,吃点甜的再出发。”
蝴蝶们似乎真的懂了,有的落在糕点旁停留片刻,有的直接振翅飞向天空,百只蝴蝶组成片流动的光带,顺着风往东边山口飞去。虎子看得直咋舌:“这要是搁以前,说出去都没人信!蝴蝶还能当邮差?”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嘚嘚地越来越近。阿夜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青布长衫的年轻人骑着匹白马奔来,马背上还驮着个沉甸甸的木箱。到了近前,年轻人翻身下马,看到阿夜他们,眼睛一亮:“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会吹笛引蝶的先生?”
阿夜上前一步:“我就是,阁下找我?”
年轻人拱手作揖,语气急切:“在下是东边山口村落的,我们村最近瘴气突然变重,好多人头晕乏力,李伯说您这儿有办法,特意让我来接人,这是他让带的药箱。”他拍了拍马背上的木箱,“李伯说,还得麻烦您亲自去一趟,村民们都等着呢。”
阿月闻言,立刻把装花粉的石臼收进包里:“我们正好要去那边,这下省得找路了。”
虎子扛起装五花肉的藤筐:“俺也去!炖肉的手艺不能浪费,给村民们也补补!”
小石头举着蝴蝶笼,急着表态:“我也要去!我能照顾受伤的蝴蝶!”
阿夜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笛声不自觉地轻快起来,像在应和这突如其来的缘分。风带着琉璃蝶翅膀的振翅声往东边去,年轻人牵着马,虎子扛着肉,小石头捧着蝴蝶笼,阿月背着药箱和花粉,一行人顺着光带般的蝶群方向,往东边山口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迷魂林的轮廓渐渐清晰,林子里飘着淡淡的灰雾,远远望去像团化不开的棉絮。年轻人指着雾气皱起眉:“就是这儿,进去后指南针都会打转,之前派去探路的人,绕了三天才绕出来。”
阿夜停下脚步,笛声转向沉稳,像根无形的线穿透雾气。片刻后,雾气里传来翅膀的扑腾声,竟是先出发的琉璃蝶飞了回来,落在他的笛身上,翅膀上的种子少了大半,显然已经把种子撒在了林子里。
“它们在说里面的瘴气比想象中重,”阿月摸着蝴蝶的翅膀,轻声翻译似的,“得用和声草的花粉混着醒神散,才能开出通路。”
阿夜点头,从阿月包里拿出石臼,笛声里添了丝药草的清苦。虎子赶紧把李伯给的醒神散倒了进去,阿月用树枝轻轻搅拌,花粉和药粉混在一起,散出种奇特的香气,雾气碰到香气竟退开了寸许。
“成了!”虎子眼睛一亮,“这比李伯的药管用多了!”
小石头突然指着蝴蝶笼,喊道:“它的翅膀不流血了!”众人看去,那只受伤的琉璃蝶正扑腾着翅膀,虽然还不能飞远,但伤口确实愈合了不少,翅尖甚至能沾起点花粉。
阿夜看着蝴蝶,笛音变得更柔和了些,像是在鼓励。他举起笛子,率先往迷魂林里走去,雾气在香气和笛声中缓缓退开,露出条清晰的小路,身后的众人笑着跟上,脚步声、说笑声、马蹄声,混着若有若无的蝶翅声,在雾气里织成段鲜活的调子。
走到林子深处,突然听到隐约的咳嗽声,年轻人眼睛一红:“是村里的张婶他们!就在前面!”
阿夜加快脚步,笛声里的药香更浓,雾气退得更快,很快就看见几间歪斜的木屋,屋檐下坐着几个面色苍白的村民,正捂着胸口咳嗽。看到他们进来,村民们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一个老者挣扎着起身:“是……是李伯派来的人?”
“张爷爷,我们带了药来!”阿月赶紧拿出石臼,阿夜的笛声适时响起,带着安抚的调子,村民们的咳嗽竟真的轻了些。
虎子把藤筐往地上一放,大声道:“别担心,不光有药,还有肉!炖锅热汤喝,保管你们精神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雾气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每个人身上,琉璃蝶们在木屋周围飞舞,翅膀上剩下的种子落在泥土里,很快冒出点点绿芽。阿夜的笛声里,混着药香、肉香,还有村民们渐渐舒展的笑声,像首慢慢铺展开的长卷,把陌生的路途走成了熟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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