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声凄厉如鬼哭,顾长生挟着无边煞气自归墟深渊归来,怀中是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夜琉璃。
罡风如刀,割裂他的衣袍,发出细微的“嘶啦”声,布帛翻卷如残旗,在耳畔猎猎作响;寒意顺着裸露的肌肤爬行,像毒蛇游走于筋骨之间,却丝毫无法撼动他磐石般的身躯。
他每一步踏出,脚下青石炸裂,虚空震颤,脚底传来的反震之力沉闷如雷,仿佛天地都在为这融合了两个灵魂的滔天执念而战栗。
就在他即将抵达安全之所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追上,苏小鸾脸上血色未褪,呼吸尚带颤抖,眼中却满是凝重。
她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枚尚带着余温的暗红令牌塞入顾长生手中。
那令牌入手冰凉,表面泛着金属特有的冷涩触感,正面血纹狰狞,如同活物般在光影下微微蠕动;背面符文细密如蛛网,指尖抚过时竟传来一丝灼痛,似有魔力残存。
顾长生目光一凝,神识扫过,那些符文瞬间涌入脑海,字字如钉,刺入识海深处。
他心念微动,柳寒川残魂留下的秘法自行运转,原本晦涩难懂的魔族文字在他识海中飞速重组、清晰呈现——
这竟是一幅完整的魔族北境三十六关隘布防图!
其上不仅标注了兵力部署,更有数处用特殊标记点出的薄弱节点,一旦被利用,足以让魔族北境防线千里溃堤!
然而,真正让顾长生心神剧震的,是隐藏在令牌内层的一段血书。
那字迹潦草而决绝,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用尽了书写者最后的气力:“我不是叛徒……我只是想活着看见她笑一次。”
寥寥数字,却仿佛一道惊雷在顾长生心中炸响,耳边嗡鸣不止,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哪里是什么间谍工具,分明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血泪忏悔!
他低头凝视怀中昏迷的夜琉璃,她的脸颊苍白如纸,唇瓣干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他心头的弦;再看向那行血字,一个被忠诚与求生欲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灵魂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长生哥哥,”苏小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忍,“我曾在一个深夜,看见玉罗刹姐姐独自坐在断崖上。她……她用指尖划开自己的手臂,用魔血书写一本《罪愆录》。我偷听到一句……”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令人心悸的场景,“她说:‘那年她为我吞下诅咒之种,我却在她最需要忠臣时,动了私念……若陛下知我欲借顾长生之气续命,必诛我九族。’”
顾长生心头猛地一沉,胸腔里像是灌满了铅水,沉重得几乎窒息。
原来如此。
玉罗刹接近自己,固然有夜琉璃的命令,但更深层的动机,竟是为了求生!
她身中诅咒,命不久矣,而自己的纯阳圣体之气,恰是她苟延残喘的唯一希望。
这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女人,一个在忠诚与死亡之间痛苦挣扎的可怜人。
他深吸一口气,鼻尖掠过一丝血腥与霜雪混合的气息,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风从窗缝钻入,吹熄了烛火,黑暗中唯有寒玉床泛着幽蓝微光,映得夜琉璃的脸近乎透明。
他指腹轻轻拂过她干裂的唇,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行血书:“我只是想活着看见她笑一次。”
可若她的心已铁铸成城,谁又能让她再笑一次?
掌心贴上寒玉,冰冷刺骨,一如她的眼神。
“这一趟,我去。”
当夜,风雪蔽月。
三人踏雪而行,足音湮灭于呼啸北风之中。
雪粒打在脸上如针扎,靴底踩碎冰壳的脆响在寂静荒原上格外清晰;绕过尸骸堆积的断龙岭,腐臭气味夹杂着阴魂低语钻入鼻腔,令人几欲作呕;穿过哀鸣峡时,岩壁间回荡着千年冤魂的哭泣,仿佛整座山脉都在呻吟,耳膜被无形之声压迫,隐隐作痛。
“你真觉得她会原谅玉罗刹?”苏小鸾踏雪而行,声音几近耳语。
九嶷走在最前,肩头积雪簌簌滑落,牙齿轻磕:“陛下不会原谅背叛……但她可能会放过那个曾为她跪雪三夜的人。”
顾长生脚步一顿——原来他知道那段往事。
他袖中手指微动,感知着地脉深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气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缓慢而危险。
直至第三日黎明,一座隐没于黑雾中的巨洞赫然显现。
洞口石壁刻着八个古字:「心渊难渡,光照亦寒」。
踏入其中,阴风呜咽,如万鬼同泣,吹得人脊背发麻;冰冷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牙齿不受控制地轻磕;石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与刻印,指尖无意触及时,竟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历代魔君修炼时留下的心魔残痕,每一道都蕴含着滔天的怨念与不甘,仿佛仍在无声嘶吼,指尖残留着灼烧般的麻痹感。
洞穴中央,一座古老的阵法斑驳陆离,铭文残缺大半,散发出腐朽而死寂的气息,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魔血蒸发后的余韵,吸入肺腑后带来一阵轻微的晕眩。
“外来者,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带着回音层层叠叠,令人分不清来处。
心魇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的面具裂开了一半,露出的半张脸颊上挂着两行血泪,蜿蜒如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光泽;他的笑声凄厉如哭,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尘埃扑面而来,呛入口鼻。
“你想救她?可这座‘补心阵’,需要的是纯阳无垢体的气息作为引子。你敢放出一丝元阳,你的圣体便会留下瑕疵,你便再也不是那个能挡在她身前,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顾长生的心上。
他沉默片刻,四周空气凝滞,连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忽然,他抬头,望向洞顶一道狭长的裂隙——那里,一道细长的光痕斜劈而下,像是上古时期某位强者斩出的天裂,千百年来始终有晨曦穿入。
此刻,天光已亮,一缕晨曦正巧穿透厚重的岩层,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剑,精准地洒落在那座残破的古阵中心,照亮了尘埃飞舞的轨迹,光柱中浮尘如金粉流转,温暖却不炽烈。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借自己的光,我借天的。”
话音未落,佩剑“问天”锵然出鞘!
剑脊光洁如镜,泛着温润玉质光泽——此剑乃远古祭天之器,天生聚光凝阳。
顾长生手腕一转,以剑脊对准那道天光。
刹那间,晨曦被折射,化作一道更加凝聚、更加炽烈的光束,精准无比地射入阵眼之中!
紧接着,他引动自身圣体,却非外泄元阳,而是与这方天地产生共鸣!
周遭空间里的纯阳之气被他强行引动,缓缓汇聚而来,竟在他的操控下,模拟出了“阳和之息”的独特波动频率。
嗡——
古阵发出一声轻颤,仿佛沉睡万年的巨兽被唤醒,地面微微震动,掌心传来酥麻感,仿佛电流窜过经络。
盘坐在阵法中央、气息奄奄的玉罗刹,胸口那个黑洞般的魔心缺口骤然抽搐,七窍溢血,身体剧烈痉挛,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在阵纹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红光;数息之后,伤口边缘才缓缓泛起新生血肉,如同枯木逢春,缓慢弥合,皮肉生长时传来细微的“滋滋”声,像是热油浇在冻土上。
“只能稳住三日……”心魇喃喃,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敬畏,“若无后续滋养,仍将崩解。”
就在此时,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意骤然降临,空气仿佛冻结成冰,呼吸间都带着刺痛!
“谁准你动她?!”
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漫天血气而来,黑袍猎猎作响,宛如从九幽地狱走出的修罗女帝。
夜琉璃手持染血长戟,戟尖正死死地抵在顾长生的咽喉之上,寒铁触感刺入皮肤,只需再进一寸,便能洞穿喉咙!
“她是我的妃,也是我的刀,轮不到你来救!”夜琉璃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感情。
阵法中的玉罗刹猛然睁开双眼,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顾尚未痊愈的伤势,疯了一般扑到阵法边缘,挡在顾长生身前,用嘶哑的声音哭喊道:“陛下!我确有私心……但我从未想过害您!我只是……不想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死去!”
夜琉璃握着长戟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多年前的画面——
那年雪夜,一个小女孩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只为求她一碗药汤。
“姐姐……我不想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她早已冰封的心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杀意已如潮水般退去。
夜琉璃缓缓收回了长戟,声音依旧冷冽如霜:“下次,我亲自来取他的光。”
她说完,决然转身离去。
苏小鸾悄然上前,俯身拾起那半块碎玉。
玉上“姐妹同命”四字斑驳褪色,裂痕贯穿中央,边缘参差如旧日誓言的伤口。
“她没回头。”苏小鸾轻声道,“但也没杀你。”
顾长生接过玉片,触手微温——仿佛还留着她指尖的余热,又似残存着一段未曾熄灭的情谊。
他轻轻抚摸着“问天”的剑柄,掌心残留着方才共鸣天地时的余热,心中豁然明悟。
这一战,他救下的不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卧底,更是在那位女帝铁铸般的心上,撬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缝。
心渊洞的喧嚣归于沉寂,但顾长生知道,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在魔宫的最高处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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