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这座城市跳动的心脏,财富与权力的象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反射着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资本高速运转带来的无形喧嚣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环球中心大厦,这座地标性建筑,如同帝王般矗立在金融街的核心地带,通体的玻璃幕墙在阴沉的冬日天光下,闪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光泽。
方星河已经在这片区域外围,像幽灵一样徘徊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单薄的旧外套,脚下是一双边缘已经磨损开裂的旧运动鞋,与周围那些穿着昂贵羊绒大衣、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精致妆容或职业化冷漠表情的金融精英们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不敢靠近大厦那气派非凡、戒备森严的正门,那里站着几名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隼、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他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带着审视和警惕。
他只能选择在街角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价格不菲的连锁咖啡馆里,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这花掉了他几乎一天的饭钱),然后占据着靠落地窗的位置,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街之隔的环球中心大厦。
他的目光,主要聚焦在两个地方:大厦地下车库那个有保安值守的出口,以及正门那不断旋转的、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玻璃门。
寒冷,像无数根细密的针,透过单薄的衣物刺入他的骨髓。饥饿感一阵阵袭来,让他胃部隐隐作痛,头晕眼花。但他胸腔里却有一团火在疯狂地燃烧着,那是由愤怒、屈辱、绝望和对母亲病情的担忧混合而成的烈焰,这火焰支撑着他早已透支、疲惫不堪的身体,让他保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清醒和专注。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愚蠢,很徒劳,甚至很危险,就像一只蚂蚁试图去撼动参天大树。但他别无选择。母亲虚弱的咳嗽声、辅导员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还有霍昭助理那冰冷的“原则”二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日夜盘旋、啃噬着他的神经。他必须见到霍昭!必须当面问个清楚!必须为这绝望的处境,做一个了断!哪怕是飞蛾扑火!
天色,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暗了下来。金融街亮起了璀璨的霓虹灯,将冰冷的建筑群装点得流光溢彩,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疏离感。虚假的繁华,更衬得窗内那个孤独身影的凄凉。
方星河杯中的咖啡早已冰冷,他一口未动。长时间的凝视和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让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干涩刺痛。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准备拖着冻僵的身体离开,明天再来继续这绝望的蹲守时——
一辆线条极其流畅、车身漆黑如墨、低调却无处不散发着奢华与力量感的迈巴赫轿车,如同暗夜中滑行的猎豹,无声无息地、精准地滑入了环球中心大厦正门口那条专属的、用隔离墩明确标示的VIp车道。
方星河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像失控的擂鼓一般,“咚咚咚”地疯狂撞击着他的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他认得那辆车!虽然只在“魅影”酒吧门口惊鸿一瞥,但那独特的气场、那串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连号车牌,早已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来了!他终于来了!
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到顶点,压过了所有的寒冷、饥饿、疲惫和恐惧!方星河像一支被压到极限后猛然松开的弹簧,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从咖啡馆的座椅上弹射起来!他甚至顾不上拿放在桌上的旧书包,不顾一切地推开玻璃门,冲出了温暖的咖啡馆,一头扎进了室外冰冷的寒风中!
他疯了一样地冲向马路,无视了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和司机的怒骂,险象环生地穿过车流,朝着那个VIp车道入口狂奔而去!
“霍昭——!”
他嘶哑的、充满了无尽愤怒和绝望的吼声,划破了金融街傍晚相对宁静的、被各种高级轿车引擎声包裹的空气,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几乎是在他冲过隔离带、踏入VIp车道范围的同一瞬间,两名训练有素、反应迅捷如猎豹的保安立刻从左右两侧包抄上来,一左一右,用强健有力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架住了他!
“站住!干什么的!”
“退后!这里禁止靠近!”
保安的呵斥声冰冷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方星河瘦弱的身体被两人牢牢制住,动弹不得,但他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拼命地挣扎着,双脚徒劳地蹬着地面,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几步之外,那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如同帝王般的男人——霍昭!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助理程峰,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样子,快步绕到另一侧,恭敬地拉开车门。
然后,一个身影,从容不迫地迈步而出。
霍昭。
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面料昂贵的深灰色长款羊绒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肩宽腰窄,气场迫人。
里面是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没有系领带,却丝毫不减其矜贵与掌控一切的气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前方的大厦入口,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包括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不速之客,都不值得他投注半分注意力。那种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姿态,与方星河此刻的狼狈、挣扎和声嘶力竭,形成了世界上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霍昭!你站住!”方星河被保安死死架着,依旧不管不顾地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破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话啊!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昭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终于落在了被保安死死架住、如同小丑般挣扎的方星河身上。
那目光里,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似乎有些意外这只小虫子竟然有勇气、有能力找到这里来。但随即,那丝讶异便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像是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意外闯入自己领地、正在徒劳挣扎的猎物。
他抬起手,轻轻摆了摆,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两名保安看到手势,虽然脸上依旧带着警惕,但还是依言松开了对方星河的钳制,向后退开两步,但依旧呈犄角之势站立,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再次上前。
方星河骤然失去束缚,因为挣扎的惯性,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刺痛。
因为刚才的激烈挣扎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燃烧着骇人的光芒。他站定在霍昭面前,不得不仰起头,才能迎上对方那双深不见底、冷漠如冰的眼眸。
“霍昭!”他再次吼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带着血沫的味道,“奖学金!工作!还有我妈的店!我妈的病!是不是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我逼到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吗?!把我逼到绝路,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霍昭静静地听着他声嘶力竭的控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等方星河因为激动而暂时停歇,剧烈喘息时,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寒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感。
“我想怎么样?”他重复了一遍方星河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淡淡的嘲讽,“方星河,这个问题,你似乎问反了。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想怎么样?”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虽然只是很小的一步,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带来一股更强的、几乎令人腿软的压迫感。“我给过你选择,不止一次。是你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选择?”方星河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那只会显得他更加可怜和可悲,“你那叫选择吗?!用你的钱和权,切断我所有的生路,毁掉我的名誉,甚至用我母亲的命来威胁我,逼我向你低头,这他妈的叫选择?!你这是胁迫!是绑架!是滥用你手中的权力!”
“权力?”霍昭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毫无温度的笑声,那笑声像冰碴一样刮过人的耳膜,“你说得对。这,就是权力。”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而残忍地剖开方星河强装出来的镇定和愤怒,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恐惧:“在这个世界上,规则从来都是由强者制定的。有些人,天生就站在云端,拥有定义规则、改变规则的能力。而更多的人,像你一样,只能选择顺从规则,安稳地活着。或者……”
他再次向前逼近一步,这一次,距离更近,几乎要贴到方星河的面前。
方星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而昂贵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危险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霍昭微微低下头,俯视着方星河,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烧红的钢针,一根根地、狠狠地凿进方星河的耳膜,刺入他的心脏:
“或者,就像你现在选择的这条路——反抗。试图用你那可怜的、微不足道的意志,去挑战既定的规则。那么结果,就像你现在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一样。只会让你,和你所珍视的一切——你那点可笑的学业,你母亲那风雨飘摇的健康和那间可怜的小店,一起……万劫不复。”
他的话语,如同西伯利亚最寒冷的冰雨,夹杂着锋利的冰锥,将方星河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霍昭彻底撕下了之前那层或许还存在过的、虚伪的“温和”与“耐心”的伪装,露出了冷酷、强势、不容置疑、视众生如蝼蚁的真面目。
“现在,”霍昭直起身,用那种完全掌控局面的、淡漠到极点的眼神,看着方星河苍白如纸、因为极度愤怒和绝望而微微扭曲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明白游戏的规则了吗?”
方星河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冰封。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看着霍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愧疚或者动摇,只有绝对的掌控欲、一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从容,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在此刻,得到了最直接、最赤裸、也最残酷的证实。原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个人的挣扎和呐喊,是如此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霍昭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对他而言,这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不再看方星河。
他转过身,对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程峰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决定他人生死的冷漠:
“处理一下。”
然后,他便在程峰和重新上前一步的保安的无声簇拥下,迈着从容不迫、优雅而决绝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扇象征着财富和权力巅峰的、缓缓旋转的玻璃门。
厚重的玻璃门无声地滑开,吞没了他挺拔冷漠的背影,将失魂落魄、如坠冰窟的方星河,独自遗弃在了金融街寒冷、璀璨却又无比冰冷的夜色之中。
方星河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原地。耳边反复回荡着霍昭最后那句“处理一下”和那些冰冷刺骨的话语,眼前是霍昭决绝离去、消失在那个他无法企及的世界里的背影。第一次正面交锋,短促、激烈,却毫无悬念。
他输得一败涂地,不仅未能改变任何现状,反而更深刻、更血淋淋地体会到了彼此之间那道由权力、财富和地位构筑而成的、无法逾越的、令人绝望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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