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把用过的器械收拾到一边，仔细洗了手，然后带着两人回到诊室。
他在温大雅对面坐下，认真说道：“温尚书，您刚才也亲眼看到病灶的情况了。您这胃溃疡是长年累月形成的，治疗也需要从多方面入手，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诊桌上已摆着一份墨迹未干的纸页，正是方才灵儿为温大雅采血后所做的血检报告。
楚天青拿起细看片刻，虽然温大雅有些贫血，但好在也不是很严重，而且肝肾功大致平稳，转氨酶、肌酐等关键指标皆在可用药的范围之内。
随即他起身走到药柜前，一边翻找一边解释。
“首先要用药。您这溃疡，胃酸侵蚀是直接原因，所以得用药物抑制胃酸，让破损的胃黏膜有机会修复。这是我自制的‘制酸散’，可以中和多余的胃酸，缓解烧心的疼痛。”
说着，他拿出几个小药瓶放在桌上，拿起其中一个白色的：“这个药叫奥美拉唑，它能从源头上减少胃酸的分泌，每天早晚各一次，饭前服用。”
“另外，您胃里的幽门螺杆菌，必须用抗生素才能彻底清除，这才是治本。”
他又指着另外两种药：“这是阿莫西林，这是克拉霉素，要和奥美拉唑一起吃，一天两次，连续服用十天，不能间断，务必把这种细菌彻底消灭干净。”
温大雅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药片，虽然觉得形状奇怪，但楚天青讲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让他不由得信服。
楚天青又拿起另一种药片：“第三，要保护胃黏膜。这个药叫枸橼酸铋钾，它能在溃疡表面形成一层保护膜，隔绝胃酸的刺激，促进愈合，就像给伤口上了层药。这个药也要饭前服用。”
他一边说，一边把几种药分好类，仔细写下了服用方法。
“药物治疗大概就是这样。这套方案叫做‘四联疗法’。只要按时服药，快的话三五天，疼痛、反酸这些症状就会明显减轻。但要彻底治好，下面这两点比吃药还要关键，务必谨记。”
温大雅连忙正色道：“楚县公请讲，我一定牢记。”
“第一是饮食调理。“以后吃饭一定要定时定量，再不能饥一顿饱一顿。食物要温软、清淡，避免辛辣、油腻、生冷和太硬的东西，至于酒......在溃疡没好之前，必须一滴不沾。”
温大雅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条对他来说确实不容易，但还是点头答应：“为了这老胃病，我记下了。”
“第二是要调节情绪，这也是您这个病的根源所在——思虑过重。”
楚天青看着温大雅的眼睛，语气诚恳：“药物只能治疗身体上的病，治不了心里的病。如果您不能想办法排解忧愁，让精神放松下来，使气血调和，那么就算这次溃疡好了，以后也很容易因为情绪波动而复发的。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朝堂上的事，家里的事，或许很难完全放下，但还请尚书大人尽量看开些，不要总是郁结在心里。”
听到“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话，温大雅先是沉默，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
礼部不比其他部门。
它职掌邦国礼乐、祭祀、朝会、贡举之事，听着是清贵，实则事无巨细，千头万绪。
从天子祭典，藩属朝贡，到官员婚丧仪制、士子科考条规，无一不需严格遵循典章，稍有差池，轻则遭人弹劾，重则......恐有损国体，届时莫说官职，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保。
所以每个礼部官员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然了，若是朝廷能将那拖欠已久的俸禄及时补足，这病，应该会好得快些。
想到这些，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楚县公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我......尽力而为吧。只是这心药......”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转而指着那几瓶药问：“按照县公的方法治疗，大概多久能见到明显效果？”
“大约一到两个月，溃疡大多能够愈合。”
楚天青又寻摸了一下：“十天后再来复诊，我看看恢复情况，到时候可能需要调整用药。”
温大雅接过药，小心翼翼地收进袖子里，然后郑重地向楚天青行了一礼：“有劳楚县公费心诊治，我一定遵照医嘱。”
“行。”
楚天青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单子 ：“结账去吧”
温大雅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额，虽然对这类“新式医术”的收费早有心理准备，但眼角还是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不过他并未多言，默默起身，跟着指引前去柜台结了账。
那几瓶看似不起眼的药片，花费竟堪比一些名贵药材，但想到楚天青神乎其技的诊断和清晰透彻的讲解，他又觉得这钱花得值当。
送走温大雅，楚天青便跟程咬金去了病房，看了看程处默的伤口。
“恢复得不错，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
楚天青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了，注意伤口别沾水，饮食清淡有营养，过个十来天就差不多能自由活动了。”
楚天青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让程家父子去办理出院手续。
程咬金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跟着指引来到柜台，接过那账单一瞧。
方才还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双虎目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只见那单据上，手术费、住院费、药费......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快赶上他府里半个月的伙食开销了！
楚天青面不红心不跳，他慢条斯理地走到程咬金身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账单上的项目。
“程老哥，可知这肛瘘手术，若稍有偏差，损伤了括约肌，会导致何等局面？那便是控便失禁，一生尽毁！”
看到程咬金脸色微变，他心中满意，继续加码。
“而且，这手术需在方寸之地，于筋膜、血管、神经之间游走，精准剔除病灶，保全功能。此等技艺，难道不值这个价钱？”
楚天青吧唧了下嘴道。
“就凭我这技术，这钱就不过分，你总不能让我费劲赚吆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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