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开始频繁往殡仪馆旧楼跑。
白天没人管,钥匙早就丢了,可那扇锈得快散架的铁门,总在我去的时候,微微敞着一条缝,像是有人刚进去,又像是……特意为我留的。
我不敢问大嘴,更不敢让猴子知道,怕他们笑我疯了,可我又控制不住地去。
每晚睡前,闭上眼就是她站在屋顶的样子,风撩起她的红衣,长发飘在空中,像水草一样缓缓摆动。
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我。
直到今天下午,太阳还挂在西边,天光没暗,我却鬼使神差又来了。
旧楼二层的楼梯吱呀作响,木板腐得厉害,踩上去像踩在空棺材上。
我手里攥着手机,光照着墙角那些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我想找的是传说中王师傅藏过的备用钥匙——据说在阁楼通风口后面,用油纸包着。
只要拿到它,以后进出就不用再等门自己开了。
可我刚爬上三楼,脚步就停了。
屋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也不是野猫。
是脚步声,很轻,但很清晰,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瓦片上来回踱步。
我抬头,盯着头顶那块破了洞的天花板,心跳慢了半拍。
然后,我听见她说话了。
“非凡……”
声音从屋顶传来,清清楚楚,像贴着我耳朵说的。
我全身一僵,脚底像被钉进地里。
手机差点脱手,光束乱晃,照出墙上一道斜斜的影子——那影子,分明是个人形,穿着长裙,垂着长发。
“非凡……上来……”
她又叫了我一声。
这次,我听清了。
不是幻觉,不是梦。
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像很久没说过话,可偏偏那么熟,熟得让我胸口发闷,仿佛在哪儿听过千百遍。
我竟然想答应。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疼,一个字也吐不出。
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催我:上去,上去看看她,她等你很久了……
我抬起脚,一步,又一步,朝通往天台的铁梯走去。
铁梯锈得厉害,手一碰就掉渣。
我爬得极慢,每踩一级,头顶的脚步声就轻一分,仿佛她在后退,等我靠近。
风忽然停了,整栋楼死寂得可怕,连外面鸟叫都听不见。
终于,我踩上最后一级。
天台门虚掩着,一道红光从缝隙里漏出来。
我伸手推门。
门开了。
她就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我,红衣被风鼓着,像一团不灭的火。
夕阳照在她身上,却投不出影子。
“你……终于来了。”她轻声说,没回头。
我喉咙发紧,想喊她,想问她是谁,想问她为什么找我,可我还是说不出话。
身体像不听使唤,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就在离她三步远时,她忽然转过头。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轮廓像极了梦里的模样——苍白,瘦削,嘴角微微翘着,像是笑,又像是哭。
“你记得我吗?”她问。
我猛地一震。
记得?我当然记得。可我根本不认识她!
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你认识,你一直认识。
我张嘴想否认,胸口却突然一闷,像被什么压住,呼吸越来越难,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喊声:“非凡!你他妈在上面干嘛?!”
是大嘴的声音。
我猛地一颤,回头一看,天台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风重新刮起,而她……不见了。
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
再看天台,空荡荡的,连脚印都没有。
可我知道,她来过。
她叫我了。
她……想让我留下。
我跌跌撞撞下楼,大嘴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你疯了?那破楼随时会塌,你还往上爬?”
我没解释。我知道说了也没人信。
但我必须找人信。
当晚,我去了黄师傅家。
他住在镇外土凹村,一间老瓦房,墙上贴着符纸,屋里烧着艾草,味道呛人。
我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梦里的她,旧楼的异响,还有今天她在屋顶叫我名字的事。
黄师傅一直没说话,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猛地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手指颤抖地翻了几页,低声念了句:“红衣索魂,夜唤其名,七日内不脱身,魂归阴路。”
我心跳骤停:“什么意思?”
他盯着我,眼神像看一个死人:“她已经盯上你了。不是普通的怨气,是‘锁魂引’。她叫你名字,你应了,哪怕没出声,心应了也算。”
“那……那怎么办?”
黄师傅沉吟片刻,缓缓道:“只有一法——烧纸人替身,走阴关。用你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上,再供三日香火,最后在子时焚化,让它替你下阴间走一遭,把她的执念带走。”
我松了口气,差点哭出来:“能……能行吗?”
黄师傅点头:“若她只是寻替身,这法子能断因果。”
大嘴在一旁也松了口气,点了根烟:“那赶紧整啊,还等啥?”
可黄师傅却没动,脸色反而更沉。
屋里的空气,像突然冷了下来。
“但是……”他缓缓开口,“要让纸人替你走阴关,得有个东西。”
我们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得有她的头发。”黄师傅那句话像根钉子,死死把我钉在原地。
她的头发?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鬼,我去哪找她的头发?
大嘴叼着的烟歪了,也没去扶,猴子更是直接往后缩了半步,嘴唇发白:“黄师傅,没……没别的法子了?”
黄师傅摇头,眼神沉得像口老井:“没有头发,纸人过不了阴关。阴差认不出替身,魂引不断,她就会一直找你。”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火。
白天她在天台叫我,那声音、那影子,根本不是幻觉。
可现在要我去找一个女鬼的头发?
去哪找?
殡仪馆的停尸房?
还是……那栋旧楼的屋顶?
窗外风忽然大了,吹得门框“哐”地一响。
我猛地回头,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竹影在墙上乱晃,像一双手在抓挠。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不是等我上去。她是想让我,留下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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