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枚湿漉漉的戒指,手心全是冷汗。
头顶的木板又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上面缓慢爬行。
天花板的水痕正一寸寸往下爬,像泪痕,又像某种活物的触须。
“别看了。”凡子突然推门进来,脸色铁青,手里攥着一条银项链,链子上原本挂着个十字架,可那十字架已经被他掰了下来,扔在门口的水坑里。
“这玩意儿碍事。”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三个都愣住了。
大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你……你要干啥?”
凡子没答,径直走到床边,蹲下,把那条银链塞进我手里:“埋了它。趁天还没亮。”
“埋?埋哪儿?”
“老槐树底下。”他眼神直勾勾的,“阴气最重的地方。死人待得久,怨气沉得下,东西才炼得出来。”
我低头看着那条银链,金属泛着冷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它本该是普通的饰品,可现在握在手里,却有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你是说……把它炼成阴器?”猴子声音发颤,“你疯了吧?这种事是能随便试的?”
“不是试。”凡子盯着我,“是必须。刘月梅回来了,她没走。戒指回来了,说明她找到了路。我们要是不先下手,等她爬进谁的梦里,那就不是吓一跳的事了。”
他说得平静,可每个字都像钉子,一颗颗敲进我心里。
大嘴咬着牙:“可这链子是你妈留给你的吧?你要拿亲人的东西去炼阴器?这不合规矩。”
凡子冷笑一声:“规矩?谁定的?死人定的?可死人现在正盯着我们。我宁可坏了规矩,也不当她的垫脚石。”
他接过银链,转身就往外走。
我们没人拦他。
不知道是怕,还是心里其实也觉得——这是唯一的路。
老槐树在殡仪馆后院最深处,几十年没人敢靠近。
树皮裂得像枯手,枝干扭曲着伸向夜空,像在抓什么。
树根盘踞处常年积水,水是黑的,倒映不出月光。
凡子一到树下就开始刨土。
他用的是把锈铁锹,每一下都砸得狠,土块飞溅,泥水四溢。
他一边挖一边念叨:“三更埋金,五更炼魂。阴气入链,借地成器。不求通灵,但求挡煞。”
我听着,脊背发凉。
这话不像是他平时说的,倒像是从某个老辈人口中传下来的咒。
猴子站在远处,盯着那十字架泡在水里,小声嘀咕:“这十字架……是不是也能镇点什么?你把它拆了,不怕反招东西?”
凡子头也不抬:“镇邪的物件,阳气太重。阴器要纯阴,半点阳火都不能沾。这链子要是带着十字架埋下去,吸不了阴气,反倒会被反噬。”
他说完,把银链放进坑里,一锹土盖上去。
就在土落下的瞬间,风停了。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连远处野猫的叫声都消失了。
我忽然觉得耳朵发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那股腐臭味又回来了,比之前更浓,混着土腥和铁锈的气息。
凡子拍实最后一锹土,站起来,拍了拍手:“等三天。要是它没变,那就是我们命该如此。要是变了……”他顿了顿,“那就看谁先动手。”
没人说话。
我们默默往回走,脚步踩在湿地上,发出黏腻的响声。
回到值班室,阿德已经坐在桌边,脸色发青,手里捏着半杯凉茶。
“你们去干啥了?”他抬头,声音沙哑。
凡子没瞒他,一五一十说了。
阿德听完,没笑,也没骂,只是慢慢放下茶杯,手指在杯沿上蹭了蹭,像是在擦什么东西。
然后他开口,声音轻得像梦话:“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外号叫‘鬼见愁’吗?”
我们都静下来。
“不是因为我胆大。”他笑了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是因为有天晚上,我值夜班,凌晨两点,我起来上厕所。走廊灯坏了,我摸黑走。走到男厕门口,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像被冰水滴到。我没在意,进了隔间。可刚蹲下,就感觉不对——背后有人。”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
“我没敢回头。可那股寒意越来越重,接着,我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脖子。”
我们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只手,冰得不像活人。五根手指,慢慢收紧。我动不了,喊不出来,肺里的气一点点被挤出去。我想挣扎,可身体像被钉住了。就在快断气的时候,我猛地往旁边一撞,撞翻了洗手池的水管。水哗一下冲出来,那手……松了。”
他喘了口气,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我滚出来,回头看——厕所里没人。水管在喷水,地上全是湿的,可没有脚印。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可奇怪的是,从那之后,别的鬼好像都躲着我走。所以他们叫我‘鬼见愁’。”
屋里死寂。
猴子干笑了一声:“你……你不会是做梦吧?”
阿德没反驳,只是缓缓摇头:“梦不会留下这个。”
他撩起衣领。
在脖颈侧面,一道淡淡的指印赫然在目——五个青黑色的痕迹,像是被谁死死掐过。
我们全看呆了。
凡子皱眉:“你早不说?”
“说了有用吗?”阿德苦笑,“你们会信?还是会说我神经?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它真的来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喃喃道:“不过那之后……我总觉得脖子有点痒。”阿德说完那句话后,屋里再没人开口。
他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挠着脖子,一下一下,像是痒得难忍。
我盯着他的动作,忽然发现他指甲缝里泛着黑,那黑垢像是从皮肤底下渗出来的,越挠越多,沾在衣领上,像霉斑。
“你……别挠了。”猴子终于忍不住,声音发紧。
阿德像是没听见,依旧机械地抓着,脖子上的指印似乎比刚才更明显了,青黑泛紫,边缘模糊,像在缓慢蔓延。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天边最后一缕光被乌云吞没,屋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值班室那盏昏黄的灯泡摇晃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歪。
“其实……”他忽然又开口,声音干涩,“那晚的水,是热的。”
我们一愣。
“我撞翻的水管,喷出来的水——是热的。可那厕所,从来就没通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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