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吕范的投效与举荐,蔡泽心中大定,又听说陈到、陈武的消息,哪有片刻耽搁的道理。次日一早,他带着精干护卫,与吕范一道,轻车简从,踏上了寻访陈到、陈武之路。
吕范既已认主,行事便极为干练。他熟悉汝南地理人情,建议先行拜访同郡的陈到。“叔至家在汝南西境,距此不算太远。其人年少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境贫寒,但性情刚烈,重诺守信,武艺更是乡里闻名,尤擅步战与短兵相接。” 马车颠簸中,吕范向蔡泽细细介绍。
蔡泽默默记下,问道:“以子衡之见,如何能说动此人?”
吕范沉吟道:“叔至孝母,此为其软肋,亦为其动力。他空有一身武艺,却困于贫贱,难以奉养母亲,心中必有郁结。主公若能许其一个前程,使其能光明正大凭武艺安身立命、显亲扬名,再以诚意相待,此事可成。只是……他性子倔强,不轻易信人,需得以实情相告,以诚心打动。”
蔡泽颔首:“正当如此。待人以诚,方是长久之计。”
数日后,马车驶入一处颇为荒僻的村落。时近正午,村落中却少见炊烟,显得有几分破败。在吕范的指引下,马车在一处极为简陋的院舍前停下。土坯垒砌的院墙多有坍塌,柴门虚掩,院内只有三间茅草覆顶的土屋,看上去摇摇欲坠。
吕范上前叩响柴门,朗声道:“叔至在家否?故人吕范来访!”
片刻,柴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名青年出现在门口。
蔡泽目光一凝,仔细打量。这陈到年纪果然不大,约莫十七八岁,身材算不得十分高大,却异常精悍匀称,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数处补丁的粗布短褐,腰间随意束着一根麻绳,脚下是一双磨得几乎见底的草鞋。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面容线条硬朗,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亮得惊人,看人时如同两道冷电,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审视。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藏在破旧皮鞘里的利刃,虽未出鞘,却已寒气逼人。
“子衡兄?”陈到见到吕范,眼中警惕稍褪,抱拳一礼,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你怎么来了?”他的目光随即落到吕范身后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蔡泽身上,那警惕之色瞬间又浓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他侧了侧身,并未立刻请众人入内,显然不欲让外人见到家中的窘迫。
吕范自然明白,笑道:“叔至,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我此次是特来拜访,有要事相商,这位是吴县蔡泽蔡公子,乃我新主,亦是慕你英名,特来相见。”
陈到眉头微蹙,看了看吕范,又看了看始终面带温和笑意、并无丝毫倨傲之色的蔡泽,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让开了身子:“寒舍简陋,恐污贵客,请进。”
院内更是简陋,除了几件破旧的农具,别无长物。一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正坐在屋前的小凳上缝补衣物,见到来人,有些惶恐地站起身。
陈到快步上前,扶住母亲,低声道:“娘,是吕家哥哥来了,还有……他的朋友。” 他刻意模糊了蔡泽的身份。
蔡泽见状,心中暗叹。他上前几步,对着陈母郑重一揖,语气温和而尊敬:“晚生蔡泽,冒昧来访,惊扰老夫人了。”
陈母显然很少见到如此气度的年轻人向她行礼,手足无措,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贵人快请起。”
众人就在院中寻了树墩、石块坐下。陈到沉默地站在母亲身旁,显然不打算主动开口。
吕范知道陈到的性子,便开门见山,将蔡泽的身份、志向,以及“白玉京”招贤纳士、欲在乱世中有所作为的打算,择要说了出来。他重点强调了蔡泽对人才的渴望,以及未来可能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陈到默默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吕范说完,他才抬眼看向蔡泽,目光锐利:“蔡公子是商贾?”
“是。”蔡泽坦然承认。
“商贾招揽武士,意欲何为?”陈到的语气带着直白的质疑,“护卫商队?看家护院?” 话语中,隐隐透出一丝被轻视的怒意。他陈到虽贫,却非寻常护院打手之流。
蔡泽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声音清晰而平静:“非为护卫,乃为建军。”
“建军?”陈到瞳孔微缩。
“不错。”蔡泽站起身,走到院中那片小小的空地,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破败的院落,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大乱将至。黄巾妖道,蛊惑人心,其势已成,一旦爆发,烽火遍地,朝廷官军未必能及时扑救。届时,何处是净土?何人可保安宁?”
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到:“我聚财,非为享乐,乃为聚人、聚粮、聚甲胄!我要练的,不是看家护院之私兵,而是能在乱世中保境安民、廓清寰宇的强军!叔至,你空有一身万人敌的武艺,难道就甘心困守于此,眼睁睁看着乱世来临,却无力保护身边至亲,只能随波逐流,甚至朝不保夕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到的心上。他保护母亲的能力极其有限,一场大病,一次饥荒,就可能夺走一切,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
吕范适时开口,语气沉痛:“叔至,伯母年事已高,岂能长久忍受此等清贫?更遑论乱世将至。蔡公子志向高远,待人以诚,更难得的是,他愿给我们这样的寒门子弟一个施展抱负、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吕范已决意追随,你难道还不信我?”
蔡泽走到陈到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白玉牌,并非“白玉京”的会员牌,而是一面特制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蔡”字。他将令牌递向陈到,诚恳道:“叔至,我知你非池中之物。此牌,非聘金,非佣资,乃是我蔡泽,邀你共图大事的信物!你若愿来,我视你为股肱,他日疆场建功,封侯拜将,绝不相负!你母亲,我必奉养天年,使其安康喜乐,再不为此生计入愁!”
陈到看着那枚温润的白玉令牌,又抬头看向蔡泽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再侧头看了看身边苍老憔悴、眼中带着担忧与期盼的母亲,胸膛剧烈起伏。他天生就不是甘于平庸之人,只是困于现实。如今,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虽然前途未卜,但总好过在此地慢慢腐烂!
他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令牌,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陈到……愿追随主公!此身此命,尽付于主公麾下,刀山火海,绝不皱眉头!”
“好!我得叔至,如得一利剑!”蔡泽大喜,双手将他扶起。
说服了陈到,事情便成了一半。陈到母亲听闻儿子有了前程,亦是老泪纵横,对蔡泽千恩万谢。蔡泽当即留下充足银钱,让陈到安顿母亲,并约定好随后派人来接他们前往吴郡。
离开了陈到家,蔡泽一行人又马不停蹄,转向东南,前往庐江郡寻访陈武。
与陈到的孤僻贫寒不同,陈武的家境似乎稍好一些,至少是完整的院落。但当吕范叩开门时,出来应门的陈武,却让蔡泽微微一愣。
陈武的年纪与陈到相仿,身材却高大魁梧得多,肩宽背厚,手臂粗壮,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铁塔,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他面容憨厚,皮肤黝黑,嘴角自然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颇为敦厚。然而,他此刻的形象却有些狼狈,额上带着汗珠,粗布衣服上沾着些许泥泞,手中还提着一把沾着新鲜泥土的锄头,显然刚才正在劳作。
“子衡兄!”陈武见到吕范,露出憨直的笑容,随即看到蔡泽,连忙放下锄头,抱拳行礼,态度恭谨,“这位是?”
吕范依旧如前介绍。陈武听说蔡泽是吕范新主,又是特来拜访自己,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将众人请进院内。
院中景象,也让蔡泽有些意外。院子里不仅有寻常农具,角落还堆着一些练武用的石锁、棍棒,但更显眼的,是院子里还站着七八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孩童和老人,正眼巴巴地看着陈武。
陈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解释道:“让主公见笑了。这些都是附近逃荒来的流民,没了活路,我……我有点力气,开了几亩荒地,偶尔接济他们一口吃的,今日正好在分些粥饭。”
蔡泽心中一动,看向陈武的目光顿时不同。此子不仅天生神力,竟还有一副仁厚心肠!乱世之中,武力易得,仁心难求。
众人坐下,吕范再次说明来意。与对陈到的激将法不同,吕范对陈武的劝说,更侧重于蔡泽的仁德与远大志向。
“子烈,你心地仁厚,见不得百姓受苦。可知这天下,像这样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单凭你一人之力,能救得了几人?”吕范叹息道,“主公心怀天下,聚财纳士,正是为了在乱世中开辟一方净土,收纳流民,让他们有田可种,有家可归!此乃大仁大义之举!你空有一身力气,何不追随明主,做一番更大的事业,庇护更多的百姓?”
陈武听得怔怔出神,他看看那些可怜的流民,又看看目光诚恳的蔡泽,瓮声瓮气地问道:“公子……真的愿意收纳流民,给他们田地种,给他们饭吃?”
蔡泽郑重点头:“绝无虚言!我在吴县已有筹划,购置田亩,以工代赈。子烈若来,此事正需你这般既有勇力、又有仁心之人协助管理!我要的,不仅仅是能征善战的猛将,更是能体恤士卒、爱护百姓的仁将!”
陈武虽然憨直,却不傻,他能感受到蔡泽话语中的真诚。他本就钦佩吕范的才智,如今见吕范都已投效,又听闻蔡泽志向与自己内心朴素的善良观念相合,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起身下拜,声音洪亮:“陈武愿追随主公!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蔡泽再次亲手扶起,心中畅快难以言表。他亦取出一面刻着“蔡”字的令牌赠与陈武。
顺利招揽到陈到、陈武二人,蔡泽此行可谓圆满。他让陈武同样先行安顿家小与那些流民,约定后续接应事宜。
归途的马车上,蔡泽与吕范相视而笑。短短时日,便得三位人才(包括吕范),其中两人更是历史上留名的良将,这让蔡泽对未来的布局,充满了更强烈的信心。
“子衡,此番多亏你了。”蔡泽由衷道。
吕范谦逊一笑:“是主公英明,诚心所致。范不过略尽引荐之责。”他顿了顿,又道:“叔至勇毅,可为锋镝;子烈仁厚,可镇后方。得此二人,主公臂膀初成。待回到吴郡,便可着手下一步了。”
蔡泽颔首,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山峦,目光深邃。
“是啊,基石已备,只待风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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