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华北的“玻璃罩子”越来越令人窒息,就在中央红军被迫踏上漫漫长征路的时候,那个拿着锤子的恶霸,又一次不耐烦了。
日本人“蚕食”完了河北,下一个目标,就是绥远。
老规矩,日本人还是不想自己动手,脏活,得找人代劳。他们找了两个代理人:
德穆楚克栋鲁普(简称“德王”): 一位蒙古王公。他有个梦想,就是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搞一个独立的“大元帝国”。日本人就利用了他这个梦想,给他枪,给他钱,让他组织了一支“蒙古军”,充当侵略绥远的马前卒。
王英: 一个彻头彻彻-底底的土匪头子,日本人给了他一个“大汉义军”的番号,手底下收罗了一群流氓、地痞和兵痞。
你看这招多毒。让蒙古人打汉人,让汉奸打国军。打赢了,绥远就是他们的了;打输了,日本可以两手一摊,说:“这不关我事啊,这是你们中国的内乱。”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这帮乌合之众,在几百名日本军事顾问的指挥下,浩浩荡荡地向绥远发起了进攻。
消息传到了省会归绥(今天的呼和浩特)。时任绥远省主席的,是晋系军阀阎锡山手下的一员悍将——傅作义。
傅作义面临的,是一个比马占山、蔡廷锴当年还要复杂的局面。他手里的晋绥军,装备和士气都还不错,但他心里没底。
咱们替傅将军,再算一笔政治账。
如果打,他是在替谁打?是替他自己保地盘,更是替南京的蒋委员长守住华北的后门。可蒋委员长是什么态度呢?电报来了,话说得很漂亮:“慰勉有加,精神上予以支持。”翻译过来就是:“兄弟,你好好打,我看好你哟!”要钱?没有。要援兵?更没有。蒋介石怕公开支持傅作义,会给日本人全面开战的口实,破坏他“安内”的大计。
如果不打,他老傅,就是第二个汤玉麟,第二个东北少帅。地盘没了,名声臭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傅作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就是蒋介石扔出去问路的一块石头。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打,而且必须打赢。打赢了,他就是民族英雄,蒋介石不敢不拉拢他;打输了,他就什么都不是。
于是,他给南京回了一封电报,话说得绵里藏针:“绥远是中国之绥远,领土主权,尺寸不能让。守土抗战,军人天职!”
这话的意思是:我打,是我作为中国军人的责任,跟你蒋委员长的命令无关。这样,既表明了抗战的决心,又没把蒋介石拖下水,给足了面子。你看,这就是水平。
战斗,首先在一个叫“红格尔图”的地方打响。伪军仗着人多,还有日本人给的几辆破坦克,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傅作义手下有个叫董其武的旅长,也是一员猛将。他看了看敌人的阵势,乐了。他对傅作义说:“主席,这帮人看着热闹,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炮不会使,坦克开到沟里去。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傅作义的战术,就一个字:狠。
他命令部队,趁着天寒地冻,夜间发动反击。晋绥军的士兵,都是北方汉子,耐寒。而伪军那边,很多是南边招来的土匪,在内蒙古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里,冻得连枪都快拿不稳了。
那一夜,董其武的部队神兵天降,把正在烤火取暖的伪军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红格尔图之战,大获全胜。
初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但傅作义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头,在后边。
伪军的大本营,设在一个叫“百灵庙”的地方。这地方,是德王搞“蒙古自治”的“首都”,政治意义极大。只要端了百灵庙,就等于打断了这帮汉奸的脊梁骨。
可是,百灵庙城防坚固,有大量日军顾问和精锐的伪军驻守。强攻,代价太大。
傅作义又想出了一个绝招:还是夜袭。而且,是在暴风雪的夜里,长途奔袭!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夜。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狂风卷着雪片,打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能见度不足十米。就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傅作义的几支精锐部队,分乘几十辆大卡车,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咱们得讲一个细节。出发的士兵里,有一个从太原投笔从戎的学生兵,叫李文清。他后来在日记里写道:
“车开着,没有灯。风从帆布的缝隙里灌进来,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得我骨头缝里都疼。我们每个人发了两个像石头一样硬的馒头,一个水壶,还有一小包辣椒面。班长说,冷得受不了,就往嘴里撮一点辣椒面,能暖和身子。我看到旁边的老兵,正就着雪花,把刺刀擦得锃亮,眼神里没有一点害怕,好像我们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赶一个早就定好的集市。那一刻,我忽然就不怕了。”
汽车在雪地里颠簸了七十多公里,把部队送到了离百灵庙不远的地方。接下来,就是徒步急行军。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跋涉,每个人的眉毛和胡子上都挂满了冰霜。凌晨时分,这支神兵,已经悄悄地包围了百灵庙。
庙里的伪军和日本顾问,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大元帝国”的美梦。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中国军队会发动进攻。
信号弹升空,发出一声尖啸,将黑夜撕开一道惨白的口子。杀声震天。
傅作义的士兵,像一群被压抑了太久的火山,瞬间爆发了。他们越过城墙,冲进城内,见人就打,见工事就炸。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伪军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全线崩溃了。日本顾问们,穿着睡衣,光着脚在雪地里狂奔,狼狈地从后门逃跑。
天亮时,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在百灵庙的最高处,迎着风雪,猎猎飘扬。
李文清在日记里,写下了这一天的结尾:
“老师在课堂上讲‘收复失地’,我总觉得那是个很遥远的词,只存在于史书里。直到今天,我们把旗子插上百灵庙的屋顶,我才明白,这个词,是有温度的,是滚烫的。我的手冻僵了,但我的心,是热的。风雪很大,但我觉得,绥远的天,亮了。”
绥远抗战胜利了!这个消息,像一股强劲的暖流,瞬间传遍了冰冷、压抑的中国。这是自《塘沽协定》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主动出击,并且干净利落地收复失地的完胜!
全国人民沸腾了!上海、武汉、广州……到处都是庆祝游行的队伍。各界的慰问电、捐款,像雪片一样飞向绥远。傅作义,一夜之间,成了继马占山、蔡廷锴之后,又一位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
这记在绥远草原上响起的惊雷,不仅打垮了汉奸伪军,更震动了整个中国的政治格局。
它让日本人明白,“蚕食”的策略,行不通了。
它让全国人民看到,中国人,不是只能被动挨打的。
而它,也像一根导火索,即将点燃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惊天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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