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抗战的胜利,像一股强劲的暖流,瞬间传遍了冰冷、压抑的中国。傅作义,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
这场胜利,极大-地刺激了两个人。
第一个,是被刺激得恼羞成怒的,日本人。他们精心策划的“绥远阴谋”彻底破产,这使得日本军部内部,强硬派的声音开始彻底压倒温和派。他们觉得,跟中国人玩“蚕食”这种小把戏太慢了,必须用“大日本皇军”的铁蹄,来亲自解决问题了。
而另一个被深深刺激到的,就是当年那个因“不抵抗”而背负骂名的少帅——张学-良。
自从“九一八”之后,他丢了东北,辞了官,出了国。回国后,又被蒋介石派到西北去“剿共”。这五年来,“不抵抗将军”这顶奇耻大辱的帽子,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东北父老乡亲那冰冷的、失望的眼神。他走在西安的街头,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败家子”、“亡国奴”。
傅作义的胜利,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这五年来的狼狈与屈辱。傅作义能打,凭什么我东北军不能打?绥远能收复,凭什么我们的白山黑水就不能收复?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剿共”的现实。他的东北军,在与红军的交战中,屡战屡败,损兵折将。这些离乡背井、无家可归的东北子弟兵,最大的愿望是“打回老家去”,可现在,却要在中国的内战中,和同样是中国人的红军,拼个你死我活。
军心,快散了。
张学-良,多次向蒋介石哭谏,请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可换来的,永远是蒋介石那句冷冰冰的训斥:“攘外必先安内!”
历史,就在此刻,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蒋介石为了彻底解决“剿共”问题,亲自飞抵西安,坐镇指挥。他下榻的地方,是风景秀丽的华清池。
蒋委员长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此行的目的地,不是战功,而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足以改变中国历史走向的“陷阱”。
在巨大的屈辱、愤怒和焦虑之下,张学-良,联合同样主张抗日的西北军将领杨虎城,决定,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要——兵谏。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凌晨。
古都西安的夜,寂静而寒冷。
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华清池的宁静。
张学-良的卫队,与蒋介石的卫兵,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睡梦中的蒋介石,被枪声惊醒。他仓皇之间,只穿着一件睡袍,连假牙都没来得及戴,就在侍卫的簇拥下,向后山逃去。
这位中国的最高领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他在冰冷的岩石和荆棘中,摸爬滚滚,脚被划破了,腰也摔伤了。
最终,他在一个山洞里,被搜山的东北军士兵发现。
当士兵们喊出“报告委员长”时,浑身发抖的蒋介石,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许开枪,我是委员长。”
与此同时,杨虎城的部队,则控制了西安城内所有国民党军政大员的住所。
天亮时,整个西安城,已经被张、杨的部队完全控制。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张学-良的目的,不是要杀蒋,更不是要取而代之。他就是要用这种最极端、最激烈的方式,逼着这位中国的最高统帅,调转枪口,一致抗日。
他后来对人说:“我当时,已经把自己的脑袋,揣在裤腰带里了。事成之后,不论委员长是杀我,还是剐我,我都认了。我只要能让国家团结起来,一起抗日,我张学-良死而无憾!也好洗刷我这‘不抵抗’的千古骂名!”
那一刻,中国所有内在的、复杂的矛盾,都以一种最极端、最戏剧化的方式爆发了。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南京的国民政府,乱成了一锅粥。以何应钦为首的主战派,主张立刻派飞机轰炸西安,武力解决,实际上是想借机除掉蒋介石,自己取而代之。
而远在陕北的中共中央,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也迅速做出了判断。他们从民族大义出发,确定了和平解决事变,逼蒋抗日的方针,并派出了周恩来等人,前往西安调停。
一时间,小小的西安城,成了全世界的焦点。南京、延安、莫斯科、东京、伦敦、华盛顿……无数双眼睛,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这里,注视着那个被扣押的委员长,和那个发动兵谏的少帅的命运。
中国的命运,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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