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语主仆二人沿着熙攘的安定街慢慢往回走,准备去街口与等候的车夫汇合。云雀还沉浸在初次出门的兴奋中,小嘴叭叭地说着刚才看到的趣事,苏轻语则含笑听着,目光依旧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如同海绵般继续吸收着这个时代的生活细节。
就在她们经过张四娘炊饼摊附近时,一阵不和谐的喧闹声打破了这一片的平和气氛。
“张四娘!你这月的‘清洁费’可是拖了三天了!怎么着?是觉得我们赵四爷好说话,还是你这摊子不想摆了?”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苏轻语循声望去,只见三个穿着短打、歪戴帽子的地痞围在张四娘的炊饼摊前。为首的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汉子,面色黝黑,眼角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双手抱胸,斜睨着张四娘,正是刚才开口的人,想必就是那个“赵四爷”赵四了。
张四娘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攥着围裙,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声音带着颤:“赵、赵四爷,不是我不给,实在是……这个月生意淡,前几天又下了雨,没出摊,这……这手头实在紧巴,能不能宽限几日?等卖了这批饼,我一定……”
“宽限?”赵四嗤笑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就抓向摊子上那几个刚出炉、冒着热气的炊饼,“拿你这几个破饼抵债也行啊!”
“不行!赵四爷,这是今天刚做的,本钱都在里头了!”张四娘急了,下意识地想拦住赵四的手。
“滚开!”赵四身后一个瘦高个的地痞猛地推了张四娘一把。张四娘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倒去,幸好扶住了摊车的边缘才没摔倒,但手臂撞在木头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圈瞬间就红了。周围摆摊的、路过的人虽然面露不忍,但似乎都畏惧赵四这群人,敢怒不敢言,纷纷避开了目光。
(光天化日,欺行霸市!收保护费还动手打人?!这还有王法吗?!(╬◣д◢))
苏轻语眉头瞬间拧紧。她不是热血冲动的愣头青,深知自己现在势单力薄,硬碰硬绝对吃亏。但看着张四娘那无助的样子,联想到自己初来市集时感受到的那份善意(虽然只是云雀转述),以及同为底层挣扎的艰难,一股火气还是噌地冒了上来。
(不能硬来,得智取!怎么智取?报官?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看这架势,这帮地痞恐怕和底层胥吏都有勾结。直接理论?对方明显不讲道理。那就……吓唬他?利用信息差?)
电光火石间,苏轻语脑中飞速运转。她迅速观察了一下赵四几人——衣着普通,但神色嚣张,显然是惯犯,但眼神深处似乎又带着点底层混混特有的、对“官”和“权”的天然畏惧。
(有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天真,又隐隐透着点“不谙世事”的官家小姐特有的骄矜神态。她轻轻拉了拉正准备拽她离开的云雀,低声道:“别怕,看我的。”
然后,在云雀惊恐的目光中,苏轻语非但没有避开,反而朝着冲突中心走了过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咦?这里好生热闹。这位……壮士,”她目光落在赵四身上,用词客气却带着一种疏离的打量,“可是这炊饼摊的香气太过诱人,让几位都等不及付钱了?”
她这话问得突兀又天真,仿佛真的以为赵四是急着买饼的顾客。赵四和两个手下都被这突然插话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弄得一愣。
赵四上下打量了苏轻语一番,见她虽然衣着朴素,未施粉黛,但容貌清丽,气质沉静,不像是普通小户人家的女儿,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看着他的时候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点……探究?这让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哪来的小娘皮?多管闲事!)
他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小丫头片子,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爷们在收账!”
“收账?”苏轻语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收什么账?我方才好像听到什么‘清洁费’?奇怪,我记得京兆府上月才出了新规,各街市的清扫事宜统一由官府雇用的‘净街夫’负责,严禁私人巧立名目收取费用。难道……几位壮士是京兆府新雇的人手?看着不太像呀……”
她语速不快,声音轻柔,但“京兆府新规”、“严禁私人收取”这几个字却咬得格外清晰。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四腰间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刻着模糊兽纹的木牌(那是她刚才观察到的细节,猜测可能是某个底层小帮派的信物)。
(赌一把!就赌这所谓的‘新规’子虚乌有,但足够唬住这些心里有鬼的地头蛇!再结合他腰间的牌子,暗示我知道他们的底细!(???))
果然,赵四脸色微微一变。京兆府有没有出新规他不知道,但这小丫头言之凿凿,神态自若,而且一眼就注意到他腰间的牌子……难道她真有什么来头?是哪个官家小姐出来体验民情?还是……京兆府哪位大人的家眷?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明显有些慌了,互相看了一眼,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他们欺负平头百姓可以,但最怕招惹上官府的人。
苏轻语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稍定,继续加码,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位大娘做生意也不容易,几位壮士若真是手头紧,想吃口热乎炊饼,我倒是可以替她做个保,让大娘赊几个饼给诸位。若是为了别的……”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赵四腰间的木牌,微微一笑,“还是按规矩办事比较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说对吗,赵四……‘爷’?”
她把“爷”字拖长了音,带着点戏谑,更让赵四心里发毛。
(她怎么知道我姓赵?!还知道我们不按规矩?!这小娘皮到底什么来头?!)
赵四心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几个炊饼和一点保护费,万一真踢到铁板,惹上官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苏轻语拱了拱手(动作十分僵硬):“这位……小姐说笑了!我们……我们就是跟张四娘开个玩笑!对,开玩笑!清洁费?什么清洁费?没影儿的事!”他转头对着张四娘,色厉内荏地喝道:“还不谢谢这位小姐!我们走!”
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赵四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一场风波,竟被苏轻语三言两语,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张四娘,她扶着摊车,还没从刚才的惊吓和突如其来的转折中回过神来,看着苏轻语,嘴唇哆嗦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雀更是捂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更深的崇拜!
(小姐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那些坏蛋吓跑了!连手都没动!(?w?))
苏轻语看着赵四等人消失的方向,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幸好赌对了!这种地痞,欺软怕硬是常态。看来无论哪个时代,扯虎皮拉大旗这招都挺好用。)
她平复了一下微快的心跳,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走向惊魂未定的张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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