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铁匠铺里已经忙碌起来。
炉火重新燃起，福斯特往火里添着柴，火星噼啪作响。凌虚子坐在桌边，面前铺开三张黄纸，朱砂笔在符纸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上川砌在角落里擦拭长短双刀，每擦一下都凝神屏息，刀锋映着火光，寒芒流转。
林风站在铺子中央，目光扫过即将前往枯骨涧的七人。除了留守的战无极、张清云、雷烈，其余人都在这里。
“都检查过了？”林风问。
卡琳娜拍了拍腰间的剑柄：“圣焰充足，三张‘清心符’贴身。”
陈静检查着弩箭和腰间的小包：“十二支净化箭，六颗爆裂弹，还有苏晓晓给的解毒剂。”
苏晓晓推了推眼镜，手里捧着记录仪：“腐生魔藤的资料已录入，现场比对模式待机。另外我调取了《寂灭现象初探》中关于精神污染的章节，关键部分做了标记。”
萧辰靠在墙边，眼睛闭着，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剑利着，心静着。”
“好。”林风看向福斯特和战无极，“你们两个，过来。”
福斯特走过来，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不再恶化，但皮肉还没完全愈合。战无极的左臂绷带下，溃烂的伤口隐隐作痛。
“坐。”林风指了指旁边的木凳。
两人坐下。林风先握住福斯特的手腕，混沌气顺着手臂探入。《数据真解》瞬间展开分析——伤口处的寂灭能量已被清除大半，但仍有细微残留，阻碍着血肉再生。更麻烦的是，这些能量像有生命一样，附着在经脉节点上，缓慢侵蚀。
“忍着。”林风说完，混沌气化作无数细丝，钻进经脉节点。
福斯特额头冒汗，咬紧牙关。他能感觉到那股灰色能量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开始发热、发麻，然后痛楚逐渐消失。
十息之后，林风松开手：“试试。”
福斯特活动了下手臂，脸上露出惊色：“全好了？连暗伤都……”
“寂灭污染会侵蚀经脉，留下暗伤。”林风说，“不及时清除，以后修炼会出问题。”
他转向战无极。战无极嘿嘿一笑：“老林，我这伤比福斯特重，你得费点劲。”
林风没说话，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混沌气探入的瞬间，眉头微皱——战无极的伤势比预想中严重。寂灭能量不仅侵蚀了皮肉，还渗透到了骨骼。更麻烦的是，战无极用斗气强行压制污染时，两种能量在体内冲突，造成了二次损伤。
“你强行用斗气压制的？”林风问。
战无极点头：“不用斗气压着，整条手臂都得烂。”
“胡闹。”林风说，“寂灭能量有侵蚀性，你的斗气越压制，它侵蚀得越深。再过两天，你这手臂就保不住了。”
战无极脸色一变：“这么严重？”
“比你想象中严重。”林风闭上眼睛，混沌气全力运转。
这一次他动用了《万化源诀》中的“源炼法”。混沌气不再只是清除，而是化作一张细密的网，将伤口处的寂灭能量一点点包裹、剥离、炼化。这个过程比单纯清除慢得多，也精细得多。
凌虚子停下手中的符笔，看向林风。他能感觉到，那股灰色的能量中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仿佛能演化万物，也能炼化万物。
上川砌也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风手上。他见过很多疗伤手段，但像这样直接炼化“邪气”的，还是第一次。
半刻钟后，林风松开手，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战无极活动了下左臂，原本溃烂的伤口已经结痂，皮肉开始愈合。他试着握拳，力量畅通无阻。
“神了！”战无极站起来，挥了挥拳头，“老林，你这手段比那些卖丹药的强多了！”
林风擦了擦汗：“寂灭污染不能用常规方法处理。丹药里的灵气反而会成为污染的养料，越治越重。”
他看向苏晓晓：“星盟资料里有相关记载吗？”
苏晓晓快速翻阅记录仪：“有。《星盟医疗手册·异常污染篇》提到，常规治疗手段对寂灭污染无效，甚至会加速侵蚀。手册建议使用‘本源净化’或‘能量炼化’。”
她顿了顿：“但手册也注明，这两种方法都需要特殊的能量属性，普通修士无法掌握。”
“所以星盟当年是怎么对抗寂灭的？”陈静问。
“星盟有专门的‘净化部队’，成员都修炼特殊功法。”苏晓晓说，“但手册里没提具体功法内容，应该是机密。”
凌虚子放下符笔，三张绘制完成的‘清心符’在桌上泛着微光：“林道友的真气，似乎就具备这种特性？”
“算是。”林风没有细说，转向福斯特，“你的武器呢？”
福斯特从墙边拿起一柄战斧。斧刃宽厚，斧柄是硬木打造，但斧刃上有几道明显的缺口，还有被腐蚀的痕迹。
“砍藤蔓时弄的。”福斯特说，“那玩意儿比铁还硬，斧刃崩了三个口子。黏液腐蚀了斧面，现在不太顺手。”
林风接过战斧，掂了掂分量，又看了看斧刃的材质。这是流放之地常见的粗铁武器，杂质多，韧性差，但胜在便宜耐用。
“想要什么样的？”林风问。
福斯特愣了愣：“还能选？”
“材料有限，但可以优化。”林风说，“更锋利，更坚韧，还是更重？”
福斯特想了想：“要更锋利，劈砍时不容易崩口。重量现在这样就行，太重了影响挥动速度。”
“好。”林风走到火炉旁，将战斧放进火里。
炉火熊熊，战斧很快烧得通红。林风右手虚按，混沌气涌出，包裹住整柄战斧。在《数据真解》的解析下，斧头内部的杂质分布、结构弱点、能量传导路径一清二楚。
他左手一招，铺子角落里的几块废铁飞了过来。这些是之前打铁时剩下的边角料，杂质更多，但里面有微量的玄铁矿。
混沌气将废铁包裹，开始炼化。杂质被一点点剥离、汽化，只剩下最精纯的铁精。然后铁精融入战斧，填补结构弱点，强化斧刃。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刻钟。
当林风从火中取出战斧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粗糙的战斧变了模样。斧身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灰色，表面有细密的纹理，像水流又像云纹。斧刃薄了三分，但寒光凛冽，看一眼都觉得眼睛刺痛。斧柄还是原来的硬木，但表面覆盖了一层灰色的角质层，握上去不滑不糙，恰到好处。
“试试。”林风把战斧递给福斯特。
福斯特接过，掂了掂，重量没变，但手感完全不一样。他走到铺子外，对着墙角一块用来试刀的青石劈下。
没有用全力，只是随手一劈。
“嗤——”
青石像豆腐一样被切开，切口光滑如镜。斧刃没有崩口，连划痕都没有。
“这……”福斯特看着手里的战斧，眼睛发直，“这真是我那把破斧子？”
战无极凑过来，摸了摸斧刃：“老林，你这一手比打铁的神多了！我那战斧也帮我弄弄？”
“你的武器没问题。”林风说，“斗战圣体的战气自带淬炼效果，用久了自然提升品质。强行优化反而会破坏你与武器的契合度。”
他看向其他人：“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
卡琳娜递过她的长剑。剑身是标准的骑士剑制式，但圣焰常年淬炼，已经隐隐有灵性。林风检查后摇摇头：“你的剑被圣焰淬炼过，混沌气会与圣焰冲突，反而不好。”
陈静的短弩和箭矢倒是可以优化。林风用同样的方法提炼了弩机结构，强化了弓弦韧性，又在箭头上融入了微量混沌气。优化后的弩箭射出去时，会附带一丝破防效果。
萧辰的剑没动。那柄剑的品级远超现在的材料能优化的范围。
凌虚子的青钢剑倒是让林风多看了几眼。剑身内部有符箓纹路，是道家炼器手法。他只在剑柄处融入了少量混沌气，提升握持感和能量传导效率。
上川砌递过长刀时，林风仔细检查了刀身。
“这刀锻造时用了血淬法。”林风说，“刀里有杀气，也有怨气。用久了会影响持刀人的心性。”
上川砌点头：“我知道。但刀就是刀，杀人的工具。心性如何，看的是持刀的人，不是刀本身。”
林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在刀身上融入了微量混沌气，不是净化杀气，而是让杀气更加凝练，不至于外泄影响心神。
等所有武器处理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苏晓晓整理好记录仪，看向林风：“林队，腐生魔藤的资料显示，它在夜间活性会降低三成。我们最好在白天进入山洞。”
“正午时分，阳气最盛时进去。”凌虚子接话，“贫道的‘清心符’在午时效果最佳。”
战无极把玩着福斯特的新战斧，有些羡慕：“老林，你们这一去得多长时间？”
“看情况。”林风说，“如果只是探查，一天来回。如果要处理污染源，可能得两三天。”
他看向留守的几人：“我们不在的时候，集市这边就交给你们了。重点收集三个情报：第一，‘星火前哨’的具体位置和危险评估；第二，‘嚎哭裂谷’近期的异常活动；第三，集市里有没有关于‘黑蚀军团’或‘寂灭’的新消息。”
张清云点头：“放心，我们几个在集市混了这么久，打听消息的门路还是有的。”
雷烈拍了拍腰间的长弓：“铺子我们会看好。你们那边要是遇到麻烦，放信号，我们赶过去。”
“不用。”林风摇头，“如果连我们都解决不了，你们来了也是送死。真有意外，你们立刻撤离集市，去东区的‘老酒馆’等我们。三天后如果我们没回来，你们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这话说得很直白，铺子里沉默了一瞬。
战无极咧嘴笑了：“行，听你的。不过老林，我可不信你会死在那破山洞里。你命硬，我早就看出来了。”
“借你吉言。”林风看向窗外。
天色渐亮，集市的喧嚣开始复苏。远处传来叫卖声、争吵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准备出发。”林风说。
七人背上行囊，检查装备。凌虚子将三张‘清心符’分给林风、苏晓晓和陈静——她们三人精神抗性相对较弱。上川砌将长短双刀插回腰间，又在靴子里藏了两把匕首。
卡琳娜的圣焰在体表流转一圈，确认状态完好。萧辰睁开眼睛，剑意内敛，但整个人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林风最后看了一眼盟约之书。书页上的星图投影已经收起，但太阴古星的那页微微发热，仿佛在催促。
他合上书，收进怀里。
“走。”
七人推开铁匠铺的门，踏入黎明前的暗红色天光中。
战无极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他摸了摸左臂，伤口已经愈合，但那种被寂灭能量侵蚀的阴冷感，还在记忆里残留。
“老林，”他低声说，“可得活着回来啊。”
身后，张清云开始绘制新的符箓，雷烈整理箭矢，福斯特抱着新战斧发呆。
铁匠铺的炉火，还在噼啪作响。
而远去的七人，已经踏上了通往枯骨涧的路。那条路上有腐生魔藤，有寂灭低语，有未知的危险。
也有，一个验证对抗寂灭方法的机会。
晨风卷起沙尘，模糊了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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