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雪斋勒马停在山口。他没有回头,身后两名随从也静静立着。雨水顺着盔甲流到护心镜上,映出灰暗的天色。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印信,布包已经湿透。他知道不能再等。米泽之盟已成,但南部不会坐视不管。他必须先发制人。
翻身上马,三人加快速度。天黑前赶回主城。城门刚开一条缝,亲兵队长已在城下等候。
“大人,探子回报,南部先锋三百骑已过桧山,正往北川方向移动。”
雪斋翻身下马,直奔军务厅。地图摊开,手指划过山谷一线。
“传令,调新军三百骑,一个时辰内备马整装。不得点火把,不得喧哗。”
亲兵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队伍在城外集结完毕。都是新兵,脸上还带着紧张。
雪斋站在马前,声音不高:“今夜入谷设伏。听我号令行事,活下来的人,记首功。”
他亲自断后。山路泥泞,马蹄裹布,走得极慢。每十里换一次前锋,保持队形紧凑。队伍分成十组,间隔百步,蛇形前进。
一名骑兵脚下一滑,马匹惊嘶。雪斋立刻抬手,全队停下。他策马上前,没说话,只指了指前方岩石。那人点头,重新控马跟上。
行至深夜,进入预定山谷。雾气渐起,浓得看不清五步外的人影。雪斋挥手,各队依令散开,埋伏两侧山坡。
他爬上高崖,蹲在一块大石后。火折子轻轻一擦,微光闪了一下就灭。东南风起了,雾会稍散。他吹了三声短哨,回应声从四面传来。
所有人压低呼吸,刀不离手,静等敌军。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轻而乱,是探路的斥候。一头野鹿突然从林中窜出,冲向谷道。敌骑被惊,一阵骚动。
雪斋嘴角微动。他知道,主力要来了。
果然,片刻后,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铁甲碰撞声清晰可闻。敌军主力进入谷口,队伍拉得很长。
等到大半人马进入“口袋”,雪斋猛然站起,挥动黑旗。
长两响竹哨划破寂静。
两侧山坡瞬间爆发出喊杀声。三百骑如潮水般冲下。铁蹄踏碎晨霜,刀光劈开浓雾。
敌军大乱。前锋想掉头,却被后队堵住。狭窄谷道成了死地。
雪斋一马当先,直扑敌将。那人反应极快,挺枪迎战。枪尖刺来,雪斋侧身避过,反手一刀斩在枪杆上。
“铛!”
枪被震偏。雪斋趁势逼近,使出“燕返”变招,刀锋自下而上挑起,直取咽喉。
敌将仰身躲闪,但慢了一瞬。刀刃划过脖颈,鲜血喷出。他栽下马背。
雪斋落地,一脚踩住其胸口,抽出刀,再补一刀。头颅滚落一边。
他弯腰捡起首级,扯开铠甲内衬。紫色三日月纹赫然在目。
这不是普通边将。
这是南部晴政的嫡系“影武卫”。
他盯着那纹路,手指收紧。这支部队从不轻易出动,如今竟出现在前线先锋位置。
敌情变了。
他抬头看向南方桧山方向。雾气开始散去,远处山脊轮廓浮现。
“收首级,清点战果。”他下令。
亲兵上前包裹首级。其余士兵开始打扫战场。有人还在发抖,握着染血的刀不知所措。也有人大声欢呼,割下敌人耳朵计数。
新军伤亡二十七人,大多是在冲锋时坠马或被乱刀所伤。但伏击成功,敌军全灭。
雪斋站在谷口,左手按在左肩旧伤处。那里隐隐作痛,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敲打。他没吭声,只是把刀插回鞘中。
“把尸体堆在一起。”他说,“盖上草席,明日派人通知家属收殓。”
有人小声问:“他们可是敌人。”
雪斋转头看他:“他们是兵。和我们一样拿命换饭吃。死了,也该有个人认领。”
那人低头不语。
太阳升起,雾彻底散了。血迹在石头上干成褐色,马尸横卧,苍蝇嗡嗡飞舞。
雪斋走到一匹死马旁,掰开它的嘴,看了看牙齿。三岁,喂得好,不是普通战马。
他又检查几具尸体,发现不少人靴底有细砂,像是从海边带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
“传令兵!”他叫道。
一名骑兵跑来。
“立刻回城,找茶屋四次郎,问他最近有没有南部商队从海路运货进境。重点查砂糖、咸鱼、铁钉。”
“是!”
“再去甲贺之里,调千代过来。带上她最好的探子。”
传令兵记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雪斋回到敌将尸体旁,掀开铠甲全身搜查。腰带夹层里有一块铜牌,刻着编号“影七”。贴身布袋中有半张纸,写着几个地名:黑川、汤本、长冈。
没有密令。
但他知道,这些东西不能留在这里。
他把铜牌和残纸收好,放进怀里。
这时,一名亲兵走来报告:“大人,缴获战马一百一十三匹,铁炮十二杆,刀枪若干。还有这个。”
他递上一把短匕。柄上缠着蓝绳,尾端刻了个小小的“南”字。
雪斋接过匕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不是制式装备。
是私人佩刀。
他慢慢把它插进自己腰间。
三百骑列阵完毕。伤员上了马车,尸体运走,战场清理干净。
雪斋最后看了一眼山谷。地上留着深深的马蹄印,像一道道刻进土里的伤疤。
他翻身上马,手始终按在怀里的铜牌上。
“回城。”他说。
马队启动,踏过血染的土地。
一只乌鸦落在路边枯树上,扑翅飞起。
喜欢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