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斋走出营帐时,肩上的布条还在渗血。他没回头,脚步踩在碎石路上发出轻微声响。亲兵牵来马匹,他摆手拒绝,自己翻身上马。缰绳握在手里,掌心发烫。
伊达军主营设在山腰平台,三面环松林。雪斋沿着小道前行,马蹄踏过枯叶堆。前方哨塔有士兵探头张望,见是他,立刻放下长枪。辕门守卫认出他的旗号,抬手放行。
中军大帐前立着两根旗杆,一面绣“政”字,一面绘独眼面具图样。帐帘掀开,一名传令官走出来,见到雪斋点头示意:“主公已在等你。”
雪斋下马,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灰蓝直垂沾着干涸的血迹,右肩绷带被汗水浸透。他走进帐内,视线扫过角落的沙盘。
伊达政宗坐在主位,右手撑着膝盖,左眼罩着黑布,脸上没有表情。他穿着深红阵羽织,腰间佩刀未解。看到雪斋进来,他抬起手,指向沙盘:“听说你在北川用三百人吃掉南部先锋?”
“歼敌三百,我方伤亡一百七十三。”雪斋站定,双手垂在身侧。
“若我现在派两千骑兵攻你侧翼,你怎么挡?”政宗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雪斋走到沙盘前。沙盘上标着北川地形,三条河流交汇处插着白旗,代表己方阵地。他从边上拿起三根木签,分别插在三角位置。“主力居中不动,两翼虚设旌旗,诱敌深入。等他们冲进河谷,伏兵从高地处压下,截断退路。”
政宗眯起右眼:“要是我分兵绕后呢?”
“北川上游有断崖,下游是沼泽。骑兵无法通行。你若真想绕后,就得走东岭小道——那条路只容一人一马并行,我只需百人据险而守。”
“好。”政宗站起身,踱步到沙盘边,“那如果我白天佯攻,夜里烧你粮草?”
雪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铺在沙盘旁。上面画着营地布局图。“我已将粮车分散藏于五处密林,每处都有双岗轮值。夜间巡哨以口令接应,每隔半个时辰换防。火源单独隔离,周围清出三丈空地。”
政宗盯着图纸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不怕我说着玩?”
“你不像是说着玩的人。”雪斋收回图纸,重新折好放进怀里。
帐内一时安静。政宗转身坐回椅子,手指敲了两下扶手。“你说南部晴政会等援军?”
“他会先固守桧山城。那里易守难攻,存粮够半年。他现在最希望我们急着攻城,死伤惨重后撤退。”
“所以你选择休整?”
“打赢一场仗不难,守住一片地才难。士兵受伤需要治,兵器损坏要修,箭矢也要补足。三天时间,正好让新兵适应战场。”
政宗沉默了一会,突然拍案:“说得对!有些人总以为冲锋就是赢,其实活到最后才算赢!”他站起身,解开腰间缰绳,递向雪斋,“这马,送你了。”
雪斋没动。“赤兔马是你的战骑,我不该收。”
“它认主。”政宗把缰绳塞进他手里,“昨天它咬了三个牵马的士兵,今天见你走近,居然低头蹭你肩膀。它知道谁值得骑它。”
雪斋低头看那匹马。通体赤红,四蹄如雪,鼻孔张开时喷出白气。马鞍上刻着伊达家纹,缰绳是牛皮编织,打结处有磨损痕迹。
“你要记住。”政宗盯着他,“我不是赏你功劳,是信你能扛住压力。别让我看错人。”
“我会守住北川。”雪斋握紧缰绳。
“不只是北川。”政宗走向帐外,“整个奥州,早晚要有新秩序。我希望你是建秩序的人,不是毁秩序的人。”
阳光照进营门,雪斋牵着马走出来。政宗站在台阶上没再说话,只是挥了下手。亲兵牵来另一匹马,雪斋翻身上去,赤兔马紧随其后。
山路崎岖,马蹄踩在石块上发出清脆响声。雪斋没有加快速度,任由两匹马缓步前行。他回头看了一眼伊达主营,旗帜仍在风中飘动。
前方林道变窄,两侧是陡坡。雪斋摸了摸肩上伤口,布条已经发硬。他从腰间取下水囊喝了一口,又递给后面的马一点。
赤兔马低鸣一声,甩了甩头。雪斋轻拉缰绳,让它靠内侧行走。坡顶有风吹下落叶,一片落在马鬃上。
他继续往前走。日光斜照,树影拉长。马蹄踏过碎石,发出连续不断的轻响。
山道拐弯处出现一块巨岩,挡住半边路。雪斋勒住马,观察岩石背后的阴影。赤兔马突然竖起耳朵,前蹄轻轻刨地。
他伸手按住刀柄,身体微微前倾。
前方十步远的草丛里,一根枯枝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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