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守卫的手掌,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已逼近云澈胸前衣襟一寸之内!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荒遗民”如何倒飞出去,摔个灰头土脸,引来满场哄笑。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略显破旧的青衫的刹那——
云澈一直低垂的眼帘,骤然抬起!
那眼神,平静,深湛,不见丝毫怒意,却如同冰封了亿万载的寒潭,倒映出刀疤守卫那张因狞笑而扭曲的脸。其中,更有一缕混沌初开、万物归元的淡漠。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炫目的剑光闪烁。云澈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并指如剑,对着那推来的手腕,轻描淡写地,一点。
指尖之上,没有任何光华,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逸散。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住空间、凝固时间的奇异韵味悄然弥漫。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烧红的烙铁插入雪堆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定格。
刀疤守卫脸上的狞笑骤然僵硬,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不,是他整条手臂,甚至是他与佩剑之间的心神联系,在对方那轻轻一点之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不,不是壁垒,是更深层次的……消融?
他掌上凝聚的淡红色剑元,在那一点触及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更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顺着他的手臂经脉,无视了他的一切防御,精准无比地、瞬间蔓延到了他腰间悬挂的佩剑剑柄之上!
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以赤火精金混合星辰砂锻造、足以抵挡寻常剑王全力一击的制式佩剑剑柄,在被那股力量触及的刹那——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剑柄,连同其上的防滑纹路、暗刻的阵法符文,就那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抹去,化作了一撮比面粉还要细腻的、闪烁着暗红色与银色微光的……金属粉末。
整个过程,静谧无声,快得令人思维都来不及反应。
风一吹,那撮金属粉末便簌簌飘散,消失在空气中,不留半点痕迹。只剩下光秃秃的、还残留着半截护手的剑身,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响声。
而刀疤守卫推出去的手掌,距离云澈的衣襟,仍旧只有毫厘之差。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力,没有后退一步,但他整个人,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煞白如纸,冷汗如同打开了闸门,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衬。他保持着前推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空空如也、只剩下半截护手的剑鞘,又缓缓抬起,看向掉落在地的剑身,最后,将目光投向自己完好无损、却不由自主开始剧烈颤抖的手腕。
没有伤到他分毫。
甚至没有触碰到他。
只是……点碎了他的剑柄。
精准,诡异,强大到令人窒息!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围观者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先前那些幸灾乐祸的笑容、鄙夷的眼神、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全都僵住,然后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裂开,被无边的惊骇所取代。
“发……发生了什么?”
“李队长的剑……剑柄……碎了?怎么碎的?”
“我……我没看清!他就……就那么点了一下?”
“是剑气?不,没有剑气波动!是……是某种秘术?”
“不对!李队长可是剑皇初期的修为,他的佩剑是制式‘火纹剑’,剑柄有阵法加固,怎么可能……”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向场中那个依旧平静站立、衣衫微破的青年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看“蛮荒遗民”的轻蔑,而是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恐惧!
能够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点碎一名剑皇初期守卫的佩剑剑柄,而不伤其分毫,这份对力量的控制,这份剑道的理解,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这绝非寻常剑皇能够做到!甚至,一些见识广博的剑皇中期强者,也未必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手段!
一直站在刀疤守卫身旁、此前出言讥讽的瘦高守卫,此刻脸上的讥诮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惊骇欲绝!他比刀疤守卫看得更清楚一些,他隐约感觉到,在那一指点出的瞬间,云澈指尖似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包容万物、又仿佛能分解万物的奇异“意”一闪而逝!那种“意”,他似乎在某本极为古老的、记载诸天秘闻的残破典籍中,瞥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猜测,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不……不可能……这……这难道是……”瘦高守卫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指着云澈,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荒谬感,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
“是……是……”他喉咙里咯咯作响,仿佛被扼住了脖子,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城门前:
“鸿……鸿蒙……剑意的气息?!你……你一个遗民……怎么可能……掌握这种……传说中的……”
“鸿蒙剑意”四个字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冰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什么?鸿蒙剑意?!”
“传说中开天辟地、演化万法的至高剑意?那不是只有上古神话中才存在的东西吗?”
“他?一个下界遗民?开什么玩笑!”
“可是……李队长的剑柄……除了传说中的鸿蒙之力,还有什么能如此诡异地将其化为齑粉?”
惊呼声、质疑声、骇然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云澈身上,已不再是简单的忌惮,而是如同看待一个从神话中走出的怪物!
云澈缓缓收回了手指,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陷入极度震惊与混乱的众人,最后落在那个脸色惨白、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刀疤守卫脸上,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现在,我可以进城了吗?”
他的语气很轻,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刀疤守卫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光秃秃的剑身,又看看云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已经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傲慢与底气。
瘦高守卫更是面如死灰,连连后退,生怕云澈也给他来上这么一下。
城门前,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难以置信的低语在回荡。
云澈不再看他们,抬步,径直向那洞开的、幽深的城门走去。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留下一条宽阔的通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的背影,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浓浓的好奇。
这个来自“蛮荒之地”的“遗民”,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云澈即将踏入城门阴影的刹那,一个苍老而略带惊疑的声音,从城门内侧的阴影中缓缓传来:
“小友,请留步。”
随着声音,一位身着灰褐色麻衣、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者,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缓缓踱步而出。他浑浊的眼睛看似无神,但在看向云澈时,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
老者身上并无强大的气息外露,但他一出现,原本喧哗的城门瞬间鸦雀无声,连那两名惊魂未定的守卫也连忙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老朽乃此城‘引路人’一职,负责接引初入碎剑城的外来者。”老者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小友方才所展露的手段,颇为奇特。按规矩,拥有此等实力者,无需缴纳寻常入城费,亦无需经‘净灵台’。不过……”
他顿了顿,木杖轻轻点地,目光直视云澈:“老朽需确认一事。小友所修剑意,可是与那传说中的‘鸿蒙’有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在云澈身上。
云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麻衣老者。他心念电转,从那两名守卫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鸿蒙剑意”在此界似乎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甚至可能是某种禁忌或传说。自已的混沌剑意虽非鸿蒙,但两者同属至高本源,或许有相似之处,被错认也不奇怪。此刻承认或否认,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略一沉吟,平静开口,既未承认,也未完全否认:“晚辈所修,乃自家传剑道,些许微末伎俩,让前辈见笑了。至于名讳,并不重要。”
麻衣老者深深看了云澈一眼,那浑浊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片刻,他缓缓点了点头,并未继续追问,侧身让开了道路,木杖指向城内:“既不愿多言,老夫也不强求。小友,请吧。碎剑城规矩,实力为尊。你有此手段,自然有资格入城。不过,城中龙蛇混杂,小友初来乍到,还需多加小心。”
云澈抱拳:“多谢前辈提点。”说完,不再停留,迈步走入了碎剑城那幽深的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城门口才猛地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鸿蒙剑意?真的假的?”
“引路人都出来了!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下界遗民怎么会……”
“快去报告统领!不,报告城主府!”
麻衣老者望着云澈消失的方向,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着木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轻叩击了一下杖身,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混沌初开,鸿蒙未判……此子身上的剑意,虽非纯正鸿蒙,却已有了一丝演化万法的雏形……有趣,实在有趣。这潭死水,看来要起波澜了。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身后纷乱的人群,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城门处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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