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周老太君那深深一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将周家最后的退路,彻底斩断。
周文渊站在一旁,嘴巴半张,脑子里依旧是朱至澍那句奉旨平叛,名正言顺,只觉得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妖孽!
不,这已非妖孽二字可以形容。
这是天生的棋手,视天下为棋盘,视苍生为棋子。而他周家,如今也成了这棋盘上,一枚主动投靠过去的棋子。
朱至澍扶起老太君,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谋划,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家常。
“老太君,请起。从今往后,你我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老太君顺势起身,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她死死盯着朱至澍,又看了一眼身旁俏立的孙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殿下。”
老太君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周家已上了殿下的船,那有些事,便宜早不宜迟。”
她转向周文渊,语气不容置喙:“文渊,传我的话。世子与若薇的婚期,不必再等了。开春之后,万物复苏,挑个黄道吉日,就把婚事办了!”
“啊?”周文渊大惊失色,“母亲!这……这太仓促了!六礼尚未走全,诸多事宜还未备妥,如何能……”
“闭嘴!”周老太君厉声喝断,“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虚礼!殿下的大事,等得起吗?我周家的未来,等得起吗?”
她这话,是说给周文渊听,也是说给朱至澍听。
这是投名状,也是催促。
周若薇的脸颊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下意识地绞着衣袖,心如鹿撞,偷偷抬眼去看朱至澍。
她明白,祖母此举,是要将她,将整个周家,与这位殿下彻底绑死。从此,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就是这桩惊天豪赌里,周家压上台面的,最重的一枚筹码。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从金戈铁马的肃杀,转为一丝微妙的暧昧与紧张。
朱至澍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周若薇那双既有羞涩,又有担忧,更有几分认命的清澈眼眸,心中忽然一动。
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竟要靠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巩固自己的联盟。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没有理会周老太君的催促,也没有看周文渊,而是径直走到周若薇面前,目光温和而认真。
“若薇。”
他轻声唤道。
周若薇身子一颤,抬起头。
“老太君所言,是为大局。但此事,终究关乎你我。我只问你一句,”朱至澍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你,可愿意?”
轰!
周文渊的脑子又是一片空白。
他……他在问什么?
这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君臣之别,宗族大义!何时轮到一个女子说愿意或不愿意?
周若薇也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殿下或欣然应允,或假意推辞,但她从未想过,他会问自己。
他竟然在问自己。
她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平静的尊重。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忐忑与不安。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涌出。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敛衽下拜,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若薇……但凭殿下做主。”
一句但凭殿下做主,与方才那句,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朱至澍笑了,伸手虚扶。
“好。”
他转过身,面向周老太君,朗声道:“婚期,就依老太君所言。不过,周家既将掌上明珠托付于我,我朱至澍的聘礼,自然也不能寒酸。”
周老太君眼中精光一闪,正要说些场面话。
朱至澍却摆了摆手,径直走到那幅巨大的《蜀中堪舆图》前。
“我的聘礼,不比金银,不比田亩。”
他伸出手指,点在了雷波二字之上。
“第一份聘礼:雷波矿务总办,我允周家,占三成干股!所有产出,皆按此例分红。文书即刻便可立下,由布政使司备案为凭!”
满室皆惊!
周文渊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聘礼?这分明是送了一座金山!一座能让周家未来百年都吃用不尽的金山!
朱至澍的手指,又移到了成都府的位置。
“第二份聘礼:我将在成都开办蜀中第一座格物院,专研算学、物理、化学、营造诸学。我以世子之名,聘周若薇,为格物院附属女子学堂第一任山长!与我一道,开蜀中女子教育之先河!”
如果说第一份聘礼是利,那这第二份,便是名!是青史留名的万世之名!
让一个女子当山长?开办女子学堂?
周文渊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敲碎,又重组。
周若薇更是娇躯剧震,捂着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她……她也可以像男子一样,教书育人,开宗立派?
朱至澍没有停。
他的手,缓缓划过地图上整个四川的版图,从成都平原,到川南边陲,再到川西雪域。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念。
“第三份聘礼,是一份承诺。”
“我,朱至澍,在此立誓。以此图之上,蜀中万里河山为聘,以这蜀中千万百姓为证。五年之内,我必让这片土地之上,再无饿殍,再无流民!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周若薇,那目光里,仿佛燃烧着整个时代的火焰。
“这份聘礼,若薇,你可愿收下?”
整个暖阁,落针可闻。
周文渊呆若木鸡。
周老太君手里的佛珠,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张着嘴,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震撼。
以江山为聘,以万民为证。
这是何等的气魄!这是何等的胸襟!
周若薇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可那身影,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
她笑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那泪水,不是委屈,不是认命,而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与骄傲。
她缓缓提起裙摆,对着朱至澍,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万福大礼。
这一次,她没有说但凭殿下做主。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殿下之聘,若薇,敢不从命!”
敢不从命!
四个字,掷地有声,再无半分犹豫。
她嫁的,不只是一个蜀王世子。
她嫁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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