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成都城还沉浸在新岁的余庆之中。
然而,四座城门之外,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城东,一排排崭新的长案沿官道铺开,后面坐着数十名头戴暖帽、身穿统一青布号服的王府记室。长案之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还立着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最通俗的白话文写着——
“蜀王府蜀道开发总办处,招募修路民夫!凡我蜀中百姓,年十六至五十者,皆可应募!应募者,无需自带口粮,每日管两餐饱饭!按工记酬,多劳多得!持天元楼赈灾凭证者,优先录用!”
“王府管饭?”
“真的假的?这年头还有这等好事?”
“怕不是要把我们骗去当兵卖命吧?”
城外聚集的流民,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他们围着木牌,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渴望。冻饿了太久,任何一点希望都像是救命的稻草,但也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
没人敢第一个上前。
就在这时,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驶来,停在了招募点不远处。
朱至澍掀开车帘,看着眼前这片死气沉沉的人群,眉头微皱。
“殿下,要不要让王府的护卫……”小安子低声请示。
“不必。”朱至澍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那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缩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
“去,把我们的样品抬上来。”
“喏!”
片刻之后,几名王府的仆役抬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和一筐筐白花花的馒头,走到了长案前。
锅盖揭开,浓郁的肉粥香气,混着麦面的甜香,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炸开!
咕咚。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唾沫,随即,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响成一片。
那香味,霸道得不讲道理,直接钻进了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的五脏庙里。
“凡今日登名入册者,可先领馒头两个,肉粥一碗!”一名王府管事扯着嗓子高喊。
人群骚动起来。
终于,一个衣衫破烂的汉子,踉跄着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长案前。
“小人……小人张三,南充来的流民!有赈灾凭证!”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发黄的纸片,“小人愿应募!给口饭吃就行!”
记室验过凭证,立刻提笔记录。
“张三,南充人氏,录入第一营造队。来人,发身份木牌,领饭!”
很快,两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和一碗冒着油星的肉粥,便递到了那汉子手中。
张三捧着碗,看着里面的肉糜和米粒,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随即又狠狠咬了一口馒头。
是热的!是香的!是真的!
他一边吃,一边嚎啕大哭。
这一幕,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我也要!我也有凭证!”
“我!我没凭证,但我有的是力气!”
“让开!都让开!让我先!”
原本死寂的人群,瞬间沸腾了!成百上千的流民,如同潮水般涌向招募点。王府的护卫们不得不手拉着手,筑起人墙,竭力维持秩序。
马车内,朱至澍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不是什么奇思妙计,也不是什么权谋算计,而是这最朴素,也最无法抗拒的——一碗饱饭。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身穿锦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住手!都给本老爷住手!”
胖子勒住马,居高临下地指着王府管事,满脸横肉都在颤抖:“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城外私设关卡,招募流民?我乃成都府录事参军王铎!这些流民,皆由我府衙统一安置,尔等速速散去,否则,以聚众滋事论处!”
他身后,几名家丁更是嚣张,挥舞着棍棒,驱赶着排队的流民。
“滚!都滚开!一群臭要饭的!”
眼看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就要崩溃,朱至澍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小安子。”
“奴婢在。”
“去,请王参军过来喝杯热茶。”朱至澍的声音,平静无波。
“喏。”
小安子跳下马车,快步走到王铎马前,脸上堆着笑:“王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王铎瞥了一眼那普通的青布马车,冷哼一声:“你家主子算个什么东西?让他滚过来见我!”
他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
小安子那看似瘦弱的身体,如狸猫般蹿起,一手抓住王铎的衣领,竟硬生生将他那两百多斤的身体,从高头大马上直接拖拽了下来!
“啊!”
王铎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他带来的家丁都看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几名王府护卫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三下五除二,将他们全部按倒在地。
小安子拍了拍手,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弯腰对王铎道:“王大人,我家主子脾气不好。您是自己走过去,还是奴婢……抬您过去?”
王铎浑身肥肉乱颤,看着小安子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再不敢有半分嚣张,哆哆嗦嗦地跟着小安子,走到了马车前。
车帘掀开,露出了朱至澍那张稚气未脱,却又冷得像冰的脸。
“王……王……”王铎看清车内之人的瞬间,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拜……拜见世子殿下!”
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蜀王世子?!这位爷怎么会在这里?!
“王大人,”朱至澍的声音很轻,“本世子奉旨赈灾,以工代赈,为朝廷分忧,为圣上分忧。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下官绝无意见!”王铎汗如雨下,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下官……下官是怕有刁民混入其中,特来为殿下分忧!”王铎急中生智,连忙辩解。
朱至澍笑了,那笑容,在王铎看来,比恶鬼还可怕。
“很好。”朱至澍点了点头,“既然王大人如此忠心,那本世子就给你一个为我分忧的机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成都四门之外的招募事宜,就全权交由王大人负责。十日之内,我要看到三万名合格的民夫登记在册。每少一人,我就摘你一寸顶戴花翎。人若招不齐……”
朱至澍的目光,缓缓落在他那肥硕的脖子上。
“……就用你的项上人头来抵数。”
王铎只觉得脖子一凉,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十日三万……下官做不到啊!”他哭嚎道。这成都府左近的流民,满打满算也就万把人,上哪儿去凑三万人?
“做不到?”朱至澍冷笑,“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哪家没有几十上百的闲汉佃户?你去告诉他们,要么交人,要么交钱。蜀道开发总办处,正好还缺些启动银两。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是……这是要拿全成都的大户开刀啊!
王铎彻底瘫了。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而且是块能砸碎他全家的铁板。
“滚吧。”朱至-澍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王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朱至澍放下车帘,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他知道,这个王铎,不过是某些不愿意看到他顺利整合力量的本地士绅,推出来的一颗探路石子。
杀鸡儆猴,这只鸡,分量刚刚好。
“殿下,”车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粥快派完了,是否要让后厨再备?”
朱至澍掀开车帘,只见周若薇正站在不远处。她身着素雅的便服,头上只戴了一支简单的玉簪,正亲手为一个小女孩擦去嘴角的粥渍。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没有看他,却仿佛知道他正在看她。
“不必了。”朱至澍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今日,足矣。”
民心已聚,威已立下。
这盘棋,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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