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楚暮云的公寓,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吹散舜涓心头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罪恶感。
她像一个游魂,步履虚浮地走在逐渐苏醒的街道上。
身上那身皱巴巴、带着昨夜雨水和暧昧气息的衣服,如同一个无形的标签,昭示着她的堕落与不堪。
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似乎都带着窥探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她不敢直接回家,那个词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她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里枯坐了许久,看着晨练的老人、嬉闹的孩童,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与他们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肮脏的玻璃。
阳光越发明媚,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底。
最终,她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眼底的乌青和无法掩饰的憔悴,却出卖了她的一夜放浪和内心巨大的动荡。
用钥匙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的手是颤抖的。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李嫂在厨房忙碌的细微声响。
一种死寂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与昨夜离开时的激烈喧嚣形成残酷的对比。
她几乎是踮着脚尖,想悄无声息地溜回二楼卧室。
就在她踏上楼梯时,书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汪展鹏站在门口,穿着整齐的西装,似乎正准备去公司。
他的目光落在舜涓身上,冰冷、审视,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复杂的情绪——有残留的怒火,有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疏离。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舜涓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头,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汪展鹏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碴一样砸在地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没有问她去了哪里,没有问她是否安好,仿佛她昨夜负气冲出家门、一夜未归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者,是他早已预料到、甚至懒得追究的必然结果。
这种刻意的忽视和冰冷的平静,比直接的质问和暴怒更让舜涓感到难堪和心寒,他甚至连打探她行踪的兴趣都没有了吗?
“……我……”舜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哪怕是编造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那洞悉一切般的冰冷目光下,任何解释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汪展鹏没有等她回答,他的视线在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那身显然不是昨夜出门时穿着的、皱巴巴的衣服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锐利得像刀,仿佛已经看穿了她所有不堪的秘密。
随即,他移开目光,语气淡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绿萍刚才打电话来,情绪又不太稳定。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吧。”他说完,不再看她,径直走向玄关,拿起公文包,开门,离开。
一系列动作流畅而冷漠,没有半分迟疑。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也仿佛彻底隔绝了舜涓与这个家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舜涓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没有追问,没有争吵,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吝于给予。
这种彻底的冷漠,比昨夜那一巴掌更让她绝望。
它清晰地宣告着,在他心里,她或许早已不再是需要被在意、被关心的妻子,而只是一个暂时还顶着“汪太太”头衔的、熟悉的陌生人。
巨大的空虚和孤独感再次将她吞没,她需要扶着楼梯扶手,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和压抑的“平静”。
舜涓和汪展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早出晚归,她尽量回避。
餐桌上,即使偶尔同桌,也是沉默无语,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种冰冷的氛围,连李嫂都察觉到了异常,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舜涓去看望绿萍的次数更多了,仿佛想从照顾女儿的忙碌中寻找一丝心灵的慰藉和赎罪的可能。
可惜绿萍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她依旧被困在轮椅和心灵的囚笼里,对楚濂的折磨变本加厉,对舜涓的态度也愈发反复无常。
时而依赖,时而抗拒,时而会用一种探究的、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秘密的冰冷眼神盯着她,让舜涓坐立难安。
楚濂肉眼可见地消瘦和沉默下去,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麻木地照顾着绿萍,承受着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舜涓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道德和愧疚捆绑的、灰暗的未来。
而楚暮云,并没有因为舜涓那日的仓皇逃离而放弃。
他的短信依旧会来,语气变得更加体贴和包容,绝口不提那晚的事,只是分享一些关于楚晨的日常,或者简单的问候。
“晨晨学校运动会,拿了百米冠军,跑起来的样子很有冲劲。” 附着一张模糊的、少年在跑道上冲刺的照片。
“今天路过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居然还在。记得你最爱吃他们的栗子蛋糕。”
“没什么事,只是担心你。一切都会好的。”
这些短信,像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舜涓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
在汪家这片冰冷绝望的沙漠里,楚暮云和他所代表的那个有着她血脉的儿子,成了唯一一点虚幻的、带着罪恶温度的绿洲。
每一次看到“晨晨”的名字,她内心那无法割舍的母性就会一阵抽痛。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回想起在楚暮云公寓里看到的那一幕——那个清俊懂事的少年,那个看似“完整”却缺少母亲的家庭。
楚暮云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这里也是你的家”,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诱惑越来越大。
与汪展鹏的冰冷、绿萍的痛苦、家庭的无望相比,楚暮云所描绘的那个“港湾”,尽管知道可能布满荆棘,却散发着一种绝望中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光芒。
内心的天平,在日复一日的冰冷、愧疚、孤独和诱惑中,彻底倾斜了。
理智的堤坝终于被情感的洪流彻底冲垮。
在一个汪展鹏明确表示要出差几天、绿萍由楚濂全天陪护的傍晚,舜涓站在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烟火气的客厅里,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涌上心头。
她拿出手机,主动拨通了楚暮云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很快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舜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心如死灰后的认命:
“暮云,你上次说的……关于……关于我们和晨晨……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楚暮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狂喜和毋庸置疑的坚定:
“好。我等你。任何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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