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怀特的案子,必然惊动港督。
早在50年代,汰骨集团就与怡和、和记、会德丰并称为“港岛四大洋行”。
70年代以前,这四家洋行几乎垄断了整个港岛的经济,其掌门人自然是港督府的座上宾。
这样的人死在港岛,港督怎么可能不过问?
虽然史怀特已经从汰骨集团董事长的位子上卸任,其本人也在不列颠贵族圈层沦为了笑柄。
可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
他的暴毙,引来了港督的不胜唏嘘,也给警队带来了泼天压力。
警务处抽调各警署的重案组精锐,汇集在西九龙警署,专人专案,誓要给港督一个交代。
六楼,走廊。
十几个便衣差佬抓耳挠腮。
他们都是抽调过来的专案组成员。
原本这个案子已经定性为“计程车司机图财害命,港警精锐火速破案”,各路记者都已经采访完了,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
不曾想,专案组自己人里面,居然出了个愣头愣脑的“湾仔枪神”。
大家原本都在期待今晚去兰桂坊花天酒地、通宵庆祝,明天等着排排坐、分果果,各自在履历上大书一笔,升职加薪。
现在被何家辉这么一闹,别说升职加薪了,撤职都算是轻的!
万一那个愣种跑去IcAc举报,整个专案组就集体完蛋了!
六楼办公室,套间最里面,门窗紧闭。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全都没穿制服。
中间主位上,粱sir跷着二郎腿,西装革履、两鬓斑白,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尽显儒雅、精英风采。
左手边,陆启昌身穿休闲西装,同样很体面,只是脸色很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
他的对面,何家辉的穿着完全不同。
厚厚的眼镜片、乱糟糟的头发,格子衬衣、胡子拉碴,简直就是个码头搬运工,此刻的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嘶...”粱sir吸了口凉气,轻声道: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一届的教官应该姓陈吧?”
何家辉坐直身体,昂首挺胸道:
“Yes sir!是陈伟正陈sir没错!”
“哈哈哈...”粱sir笑了,摆摆手,又指着陆启昌笑道:
“阿辉啊,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你看,这个阿昌在我面前就没有你这么乖,站又没个站相、坐又没个坐相......”
听到老师批评,陆启昌配合地坐直了身体。
粱sir又叹道:
“哎呀,也是我们之前缘分没到。我呢,早年负责训练处,你的教官陈伟正就是我的下属!那时候我经常去警察学校同学员们交流,就是在那段时间发掘了不少好苗子,像那个...o记的黄志诚,是我的徒弟,还有这个陆启昌,也是我的门生,他们这些年也算顺风顺水,成长得很好!只可惜后面升职,我就不再管理训练处了,否则你在警察学校的时候,我一定也会发掘你!哈哈哈哈......”
粱sir笑起来,陆启昌也面带微笑。
二人眼神交汇后,齐齐看向何家辉。
让人无语的是,何家辉依旧正襟危坐,依旧眼神坚毅,甚至坚毅得有些木讷......
粱sir轻咳一声,瞟向陆启昌,心说:
“这小子果然是个愣种啊!这么明显的招揽他都听不懂?”
陆启昌面露无奈,那表情分明在说:
“看到了吧老师?但凡我能搞定,也不会急匆匆给你打电话!这货可能不是愣,是弱智!”
粱sir有些头疼,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阿昌啊,你们这里有咖啡吧?”
“有的老师!”陆启昌起身,要去泡咖啡。
粱sir却抢先一步拉住他。
“诶~我自己去就好了,阿辉跟你是同龄人,还是你们之间讲话随意,比较好沟通!这样,我出去一下,你同阿辉好好聊聊......”
说到这里,粱sir回头看向何家辉。
“阿辉啊,我穿制服,为女皇服务了几十年,是过来人!有些事不能只站在一个角度上分析,你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从不同的角度考虑,这样才能全面,才能走得更远!你说是不是啊?”
何家辉猛地站起身!
一个立正,敬礼道:
“Yes sir!”
“呵呵呵...”粱sir笑呵呵地走出套间,关上门,留陆启昌与何家辉两个人在里面。
陆启昌轻咳一声,拍拍何家辉的肩膀,按着他坐下。
“阿辉,刚才粱sir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懂啊?”
何家辉脸上一红,却并不回答。
他是个老实人,但并不蠢。
粱sir话里的招揽之意,他当然听懂了。
甚至粱sir还举了两个例子,一个o记的黄志诚、一个重案组的陆启昌。
就差明着跟他说“这两个人都是因为有我做靠山,才能在警队升职加薪,一路绿灯”。
何家辉怎么可能听不懂?
要说他不心动,那是假话。
出身屋邨,他比谁都想出人头地,他也不想一家五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棺材房里。
这次联合办案,他也见识到了有背景跟没背景的区别。
人家陆启昌有背景,每天按时收工,从不加班。
别说史怀特死了,就是港督的丈母娘死了,他陆sir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加班?不存在的。
就这,有了好线索,上级还会优先交给他。
反观自己这边,累死累活查到了线索,好不容易抓到嫌犯,人家陆启昌说带走就带走。
就算案子是自己破的,上级也会把头功分给陆启昌!
怎么,不服气啊?
闹到警务处试试咯,人家的老师就在警务处等着你呢!
以前的何家辉不懂这些。
但今天,下属对自己的嘲讽、对这种不公平现象的司空见惯,让何家辉真真切切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社会只有相对公平,没有绝对公平。
拜入粱sir门下,变成一个有背景的“湾仔枪神”,自然是极具诱惑力的。
可是......代价是什么?
是憨仔番的命!
沙发上,陆启昌叹了口气,无奈道:
“阿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可恶啊?q...你以为我想这样啊?你是警校出来的,我也是警校出来的!我当年和你一样怀揣正义啊!可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有多复杂?”
何家辉抬头,反驳道:
“我已经查到线索了,另外一部计程车,还有那三个鬼佬......”
“我靠...”陆启昌摇头苦笑。
“我说的不是案情本身复杂,我说的是影响够大!那个史怀特前几天还在跟港督喝茶,现在突然死了?这个案子每拖一天都是在打我们警队的脸!你明不明白啊?”
“呐,如果我们现在快速结案,从上到下,我们所有人,全都有好处!反过来,你闹,会害得大家扣薪水炒鱿鱼,有的人甚至会坐牢,阿辉,你让大家怎么看你啊?”
何家辉梗着脖子,不服道:
“那憨仔番怎么办?平白无故冤枉他?”
“冤枉?我靠...”陆启昌气笑了,掰着手指头说道:
“你说他冤枉?好啊,那你告诉我,行李箱是怎么去到他家里的?是他自己拿回去的,不是你何sir拿到他家里栽赃陷害他的吧?”
“阿辉,你敢说憨仔番就没有一点贪念?那只行李箱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随便拿去一家典当行都能换好几千块啊!还有那几件衬衫,布里奥尼的!听都没听过吧?那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牌子,随便一件衬衫都要五千美金呐!”
“是啊,我听都没听过啊!”何家辉反问道:
“我都没听过,憨仔番怎么会听过?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衬衫值五千美金呐?”
“你......”陆启昌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坐在那里生闷气。
犹豫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对何家辉说道:
“阿辉,我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
何家辉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陆启昌又叹了口气,坦白道:
“你查到的那三个鬼佬确实有很大嫌疑,可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是鬼佬!我们这些人虽然是皇家警察,女皇赋予我们的执法权也不分国籍,但你去班房看看,那里有没有一个鬼佬啊?”
“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嫌犯是三个白皮,这起案子一定会交给政治部!你让警队的脸往哪搁?最后政治部破案,在港督面前露脸,我们这些人就被骂成废物,粱sir脸上也无光啊!”
“阿辉,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代表了整个警队!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我们手上迅速结案!人赃并获,把它办成铁案!到时候人人都有好处,你上过亚洲周刊,又参与了这起大案的侦破,将来飞黄腾达不会比我差的,你听哥哥我一句劝,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阿辉,你真的不需要有心理压力,这种事都很常见的!当年四大探长在位,出来顶罪都是明码标价的!大不了这样,到时候我向法官求情,让那个憨仔番少坐几年牢,你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开了。
陆启昌搂着何家辉的肩膀走出来,对着走廊上的同事宣布道:
“各位,今天闹了点误会,何sir为了破案不眠不休,太过辛苦,记忆出现了一些混乱,刚才休息了半天,误会都讲清楚了!”
“这个案子呢,还是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图财害命,已经破了!我答应过你们,兰桂坊,我请客!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好~”走廊上的同事全都松了口气。
陆启昌指了指何家辉。
“你们大家还不感谢何sir啊?要不是何sir那么辛苦,怎么可能这么快破案呐?”
“多谢何sir!”
“多谢何sir......”
“哈哈哈......”现场欢声笑语。
“阿辉,今晚你可一定要来啊!”陆启昌搂着何家辉的肩膀不撒手,像亲哥哥一样压低声音道:
“不管做哪一行,最重要就是多交朋友......”
何家辉的脸红红的,点头“嗯”了一声。
就这样,被走廊上的同事簇拥着离开了。
众人散去,陆启昌独自返回办公室。
粱sir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走了?”
陆启昌点头。
“走了。”
粱sir起身,临出门前,交代道:
“晚上给他灌醉,再安排两个年纪小的,记得拍下照片。”
“是,老师!”
粱sir一边开门一边叹了口气。
“不捏着点把柄在手上,怎么能放心呐......”
“我懂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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