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玉兰树下的溪水,缓缓流淌,无声却温柔。
齐隆安的伤在第三天开始结痂。
白女士每天雷打不动地端来各种汤。
牛骨汤、鸽子汤、乌鸡汤、鲫鱼豆腐汤……
碗碗浓香,勺勺用心。
起初齐隆安喝得认真,甚至有些惶恐:这样好的东西,不该浪费在他身上。
可到了第五天,他看着那碗浮着厚厚油花的牛肚莲子汤,胃里竟隐隐泛起一丝腻意。
“怎么了?不合胃口?”白女士敏锐地察觉到他捧碗的手顿了一下。
齐隆安立刻摇头:“没有,很好喝。”
可宁黎看不下去了。
那天晚饭后,她靠在厨房门框上,抱着手臂,一脸无奈:“妈,我快成行走的鸡精了。再喝下去,我怕自己走路都带‘滋补’味儿。”
白女士一愣,随即笑出声:“你这孩子,嫌我啰嗦?”
“不是嫌啰嗦,是~”宁黎拖长音调,眼神飘向客厅,“某人今天偷偷把喝不完的汤倒进花盆了。”
齐隆安猛地抬头,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宁乐正坐在地毯上拼乐高,闻言也悄悄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也想倒,但我没敢。”
白女士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落在齐隆安身上。
少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睡衣袖口,睫毛垂着,像只做错事又不敢承认的小兽。
那眼神,和半年前宁乐刚来时一模一样。
明明饿得胃痛,却不敢说“不想吃青菜”,只敢用眼睛巴巴地望着她,生怕惹她不高兴。
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些汤,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好”。可孩子们要的,或许不是“最好”,而是“刚刚好”。
“行了。”白女士笑着摆摆手,眼里带着了然的温柔,“从明天起,咱们营养均衡。有肉有菜有主食,汤嘛……一周三次,够了。”
话音未落,客厅里三个脑袋齐刷刷松了口气,连宁乐拼到一半的乐高塔都忘了扶,差点塌了。
齐隆安抬起头,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低下,但嘴角那点微不可察的弧度,没逃过白女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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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日子,竟意外地不枯燥。
宁乐成了齐隆安的专属“陪护员”。
每天早上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客房,手里要么抱着漫画书,要么举着平板。
小脸兴奋得发光:“安安!今天看《斗罗大陆》还是《仙逆》?”
齐隆安起初对漫画只是好奇。
他在王府时,阿布曾送他一匹木雕小马,那是他唯一的玩具;
在德国,每天都是枯燥的学习。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色彩鲜艳、人物鲜活的图画故事。
第一次翻开《名侦探柯南》,他盯着工藤新一变小后的脸,久久没说话。
宁乐以为他看不懂,急得直解释:“他被坏人灌了药!但他脑子超厉害,破了好多案子!”
齐隆安摇摇头:“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有人会把人画成这样。”
后来,宁黎把自己的旧平板借给他们。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齐隆安几乎屏住呼吸。
动画里的人物会动,会说话,背景会随剧情变幻,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是……魔法吗?”他喃喃。
宁乐骄傲地挺起胸:“不是魔法!是科技!姐姐说,以后你也能学!”
于是,两个孩子窝在床头,一个靠着软枕,一个盘腿坐在地毯上,肩并着肩,眼睛盯着同一块屏幕。
看到唐三觉醒武魂,宁乐激动得跳起来;
看到林动被追杀,齐隆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们为角色的命运紧张、欢呼、叹气,偶尔还会争论“谁更厉害”。
“唐三肯定赢!”宁乐挥舞小拳头。
“林动有焚诀,后期更强。”齐隆安难得争辩,语气认真。
“那……那我们投票!”宁乐转头喊,“姐姐!你说谁厉害?”
宁黎从书房探出头,哭笑不得:“你们俩,看个动画还能吵起来?”
白女士端着水果进来,笑着插话:“我看啊,你们俩加起来才最厉害。”
齐隆安一愣,看向宁乐。
宁乐正冲他眨眼,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了一个“哥哥”。
虽然这个哥哥比他小一岁,还总爱抢遥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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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午后,阳光正好。
宁乐趴在床上翻漫画,忽然问:“安安,你是怎么掉到院子里的?”
齐隆安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胸口的疤痕。“我在逃。有流浪汉抢箱子。他们打我,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宁乐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是‘掉’下来的。”
齐隆安抬眼看他。
“不是真的掉。”宁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被一道光带过来的。那天我在床上,当时很饿。然后一眨眼就到了姐姐家。姐姐吓了一跳,但她看到我的样子,先问了问我饿不饿。”
齐隆安怔住。
他想起宁黎说的“那个声音”。
“所以……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嗯!”宁乐用力点头,“但我们现在都是宁家人啦!姐姐说,那道声音选中了我们,是因为我们需要彼此。”
齐隆安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掌。
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被命运抛掷至此的孩子。
原来,宁乐也曾孤独,也曾害怕,也曾在一个陌生的清晨醒来,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被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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