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护眼神一凝,随后嗤笑道:“我就知道,她是安排到我身边的,我明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但还是心软了……”
“你从头到尾都对不住人家,是你们冯府逼得她一个弱女子几乎活不下去,你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在赎罪,又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盛娇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已经明媒正娶了她,还想怎样?”
没等盛娇开口,一旁的江舟看不下去了。
“明媒正娶不是你应该的么?”周江王世子半是嘲弄半是冷笑,“人家原本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闺女,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许那是还报人家的恩情,可你呢,不但没有一开始将人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地娶回家,反倒污了人家的名声,这是恩将仇报啊,冯大公子。”
“你冯府的门槛是高,但也没有高到这份上吧?那金娘子是闺女时,乃良民,不仅仅是良民,她父亲也曾有一官半职,我朝什么时候允许官宦子弟可以随意鱼肉百姓良民了?”
“冯天护,别看你置身事外,没有被卷入冯家这一次的风浪中,但实际上你与你父亲是一类人。”
“也没隔几年啊,你怎么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忘得干干净净,还觉得你迎娶金娘子为正妻是你施舍的恩德?”
江舟一口气说完,环抱双臂,“如果换成是我,在你选择恩将仇报的那一天起,我必双倍奉还,绝不会叫你好过。”
“如今我已经如此落败,还嫌不够么?”冯天护被激怒了,满脸涨红。
“那是你们冯家咎由自取!”
“你——”
江舟一句接一句,每一句都格外残酷。
盛娇垂眸,浅笑不语。
往往就是这样,真相本身就足以让人不敢直视。
冯天护始终规避这些真相,当旁人再次揭穿,他自然受不了。
恩将仇报,咎由自取,活该……
一连串的字眼浮上心头,令他的脸色灰败如锅底,难看得可怕。
江舟总算停了下来:“罢了,你如今也只是一条落水狗,我也懒得打,既然陛下的意思是饶你一命,我也不能抗旨不遵,你趁早离京吧,省得叫人看见了烦心。”
“你方才说我能活一命,是金小俏救我,这话怎么说?”
冯天护还是在意。
他索性不去看江舟,直直地盯着盛娇。
“冯大公子难道不想想,你以为朱氏为何火烧冯府呢?”
冯天护牙关一紧。
“很简单,一是为了抗旨,为了借陛下之手让冯钊死得更惨,方能解她心头之恨;其次嘛,是为了替金小俏遮掩。”
“遮掩什么?”
“金小俏应该有提过,让你奉上冯家所有家产,求陛下网开一面吧,可你应该没有答应。”盛娇轻笑出声,“想来也是,高傲如你,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像个丧家之犬那般,提前就承认自己的失败。”
“金小俏还是这么做了,之前那段时日你天天在外奔波,根本不回家,她有了充足的时间办这些,冯府那些财产已经尽数没入国库。”
“当然了,这些事儿最好不要摆在明面上,毕竟冯钊所犯之罪行,就算拿抄杀了你们阖府满门都不为过;可谁让战事连番兴起,国库再充盈,也要渐渐吃不消;冯府几辈人积攒的财富也算可观,拿来弥补一二,陛下不会不答应的。”
“横竖只饶你一命,这交易还挺划算。”
“你……说什么?”冯天护听傻了。
“可惜,朱氏咬死了不愿让冯钊苟活,更不愿自己被充为奴,便想出了这样一招,谁让她是你父亲的妻子呢,即便是续弦,也是正房太太。放火烧了冯府,一面帮金小俏掩盖了已经空空如也的冯家,一面送冯钊往黄泉路上更进一步,她也免了为奴为婢的羞辱。”
盛娇一语落下,抬起明亮的眉眼,“你想的没错,这主意是我给金小俏出的,朱氏也知情,也是我牵线搭桥,让金小俏能将那些财产送到陛下跟前;五马分尸和凌迟,陛下让我选一个,我选了前者。”
“你这毒妇!!”
冯天护再也无法忍受,冲着盛娇一掌狠狠劈过去。
还未到跟前,江舟就拦住了他,星女、晖聿挡在盛娇前面。
江舟早就预防着他会突然暴起。
见冯天护动手,他自然不会手软。
过招百余下,冯天护终于支撑不住,被硬生生打出了院门,重重落在地上。
胸口处一片憋闷的疼,眼前几乎看不清。
他勉强支撑起身子看过去。
只见盛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就立在廊下。
她那一身水红配素白的衫裙,衬得那张姿容极盛的脸越发白润如玉。
就这样亭亭而立。
日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髻间,照亮了那两朵娇艳的簪花。
这一刻,人比花娇成了现实。
她冷冷凝视着他:“你父亲最擅长在背后玩弄人心,调度关系,今日也让他尝一尝这被人出卖的滋味。”
“冯天护,你输了,冯家你保不住。”
“金小俏你也留不住。”
就算他不想走也不行,皇帝的旨意已经下达。
驱逐出京就是驱逐出京,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回来。
带着简单到几乎简陋的行囊,在日落的余晖中走出城门,冯天护刚想回头看了一眼,却被那夕阳的光芒刺得眼泪直流。
哪敢回头,只能向前。
可前方一片迷茫,他又能去哪儿?
去找金小俏么……
紫云殿。
盛娇跪在皇帝跟前,将宫外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皇帝点点头:“难为你有这片心,还察觉到了国库吃紧,只是这事隐秘,朕不能在明面上奖赏你,让你委屈了。”
“陛下一片照拂之心,臣妇感同身受,臣妇只想……在冯钊一案结案后,能让我盛府满门洗刷冤屈,重开我盛府大门。”
“这是应该的。”
皇帝顿了顿,“不过,盛家如今只剩你一个了,盛府又如何开门,如何立业呢?”
“若臣妇能成为太子三师,位列一品,应当有这个资格重开盛府大门了吧?”她缓缓抬眼,眼底是清明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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