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傲慢与偏见
马车碾过佣兵王国边境的碎石路时,华伦特下意识掀开车帘——三个月前离开时,这里还竖着歪歪扭扭的木牌,写着“各佣兵团领地分界”,如今木牌已换成统一的铁制标识,上面刻着银狼徽记,边缘的尖刺擦着夕阳,泛着规整的冷光。
“比上次来规整多了。”苏迪罗放下手里的地图,目光扫过路边的驿站。之前这里总堆着废弃的兵器,屋檐下挂着佣兵们随手丢弃的酒壶,此刻驿站外墙被重新粉刷过,浅灰色的墙面上画着简洁的狼头图案,几个穿着统一灰袍的人正弯腰清扫台阶,见马车经过,只是抬眼望了望,没有像从前那样围上来索要“过路费”。
兰斯特早就按捺不住,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手指着远处的刃牙城:“你们看!城墙上的箭楼!”
华伦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刃牙城的黑铁城墙依旧巍峨,却添了新变化——原本布满箭孔和刀痕的墙面被修补平整,每隔五十步就立起一座新箭楼,箭楼顶端不再是佣兵们私藏的旗帜,而是飘扬着统一的银狼旗,旗帜在风里展开,狼眼的刺绣用银线缝缀,在夕阳下闪着柔和的光。更让人意外的是,城墙下的护城河被清理过,浑浊的泥水变成了清澈的流水,岸边还新修了石阶,几个孩子正蹲在石阶上玩水,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冲淡了戈壁的苍凉。
马车驶入城门时,华伦特注意到守门的士兵换了装束——不再是从前各佣兵团混搭的皮甲,而是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别着刻有银狼徽记的短刀,检查通关文书时动作利落,没有像从前那样故意刁难、索要好处。一个年轻士兵接过华伦特的联合商会徽章,仔细核对后双手递还,语气平静:“商会的人?进城后可去城主府报备,塞拉大人有令,对正当商人免收三成入城税。”
“免收入城税?”兰斯特挑了挑眉,“三个月前我们来,光进城税就被敲了半袋魔晶。”
士兵没多话,只是指了指城门内侧的告示牌。华伦特顺着方向看去,告示牌是新立的木牌,上面用炭笔清晰写着各项新规:“禁止街头斗殴”“商队需在指定区域卸货”“欺压平民者,交由银狼佣兵团处置”。木牌下方还贴着张地图,标注着商业区、居住区和佣兵团驻扎地,连哪里能停靠马车都画得明明白白。
马车驶入城内,变化更显真切。从前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被重新铺过,车轮碾上去几乎听不到颠簸声;路边的商铺不再是随意搭建的帐篷,而是改成了砖木结构的小屋,门板上挂着统一的木质招牌,写着“铁匠铺”“粮店”,字迹工整。最让华伦特惊讶的是,街角原本用来处决“叛徒”的绞刑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小的喷泉,喷泉中央立着个银狼石雕,水流从狼口涌出,落在青石池子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以前这地方,白天都能听到吵架声,晚上全是抢东西的。”苏迪罗的声音里带着感慨,他想起上次来,自己还为了保护商队货物,和醉酒的佣兵打了一架,“现在倒好,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
正说着,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华伦特以为是从前那种横冲直撞的佣兵,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剑,却见一队银狼佣兵团的人骑马经过,他们腰背挺直,马速放缓,遇到路边的行人还会主动避让。为首的人看到华伦特的马车,勒住缰绳问了句“是否需要指引”,得到否定答复后,便带着队伍稳步离开,没有丝毫拖沓。
兰斯特趴在车窗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路边的铁匠铺:“你们看!他们在修新的熔炉!”铺子门口,几个铁匠正合力搬运一块新铁砧,旁边堆着整齐的木炭,墙上挂着的兵器不再是粗糙的弯刀,而是带着精致纹路的长剑,剑鞘上还刻着银狼徽记。一个铁匠注意到兰斯特的目光,笑着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自豪:“塞拉大人给我们拨了新矿石,以后能打更好的兵器!”
华伦特掀开车帘,望着街上的景象——行人不再像从前那样行色匆匆、面带警惕,有妇人提着菜篮慢悠悠走过,有佣兵坐在酒馆门口喝酒,却没有大声喧哗,连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都透着安稳的暖意。天空不再像三个月前那样,总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夕阳的金辉洒在屋顶上,给这座曾被混乱笼罩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塞拉倒是真把这里理顺了。”苏迪罗喝了口酒,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以前谁能想到,佣兵王国能有这样的日子。”
华伦特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城主府的方向——那里的银狼旗高高飘扬,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刃牙城的街巷。他忽然想起紫莲信里的话,说“想让魔族也能有安稳的日子”,或许刃牙城的现在,就是紫莲想要的未来。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平整的石板路,发出平稳的“咕噜”声,与街上的笑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刃牙城新的旋律。
马车在城主府门前停下时,银狼佣兵团的守卫已候在两侧。他们见华伦特下车,立刻抬手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不再是从前佣兵们散漫的模样。塞拉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别着柄银纹短刀,亲自站在府门台阶上等候,见华伦特走来,脸上露出爽朗的笑:“我就猜你回来会先找我,刚让人温了你的青梅酒,还是去年你留下的那坛。”
华伦特走上前,侧身让出身后的兰斯特与苏迪罗,语气里带着旧友重逢的熟稔:“塞拉,给你介绍两位老伙计。这位是兰斯特,咱们佣兵王国出身的吟游诗人,当年在魔兽森林里,他靠一把鲁特琴引开魔兽的注意力,帮我们不少忙;这位是苏迪罗,半暗精灵血统的魔法弓箭手,箭术精准得能射中飞虫的翅膀,当年在森林里猎杀铁甲熊,他的破魔箭可是立了大功。”
兰斯特立刻上前一步,手里还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鲁特琴琴颈,笑着拱了拱手:“早闻塞拉大人统一佣兵王国,平定了从前的混乱,我这吟游诗人没什么别的本事,日后定要为大人编首歌谣,把您整顿刃牙城的功绩,唱遍大陆每一个酒馆。”
苏迪罗则抬手按了按背后的银纹长弓,淡紫色的眼瞳里带着几分沉静,微微颔首道:“久仰塞拉大人威名。当年在魔兽森林,我还听过您带队清缴盗匪的传说,今日能当面拜见,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他耳尖那半枚暗精灵银饰在阳光下闪了闪,却没刻意遮掩——在如今的佣兵王国,异族身份早已不用像从前那样藏着掖着。
塞拉被兰斯特的话逗得笑出声,目光扫过苏迪罗的长弓时,眼底多了几分认可:“魔法弓箭手可是稀有的好手,难怪华伦特走到哪都带着你们。快进府,议事厅的地炉刚生好,松木烧得旺,正好驱驱戈壁带来的寒气。”
城主府的议事厅里,石制地炉里的松木噼啪作响,暖融融的火光映得墙面悬挂的银狼挂毯格外鲜明。侍女端来三只陶杯,将温好的青梅酒斟满,琥珀色的酒液泛着淡淡的果香。塞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便主动说起治理佣兵王国的新政策,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从前这佣兵王国四分五裂,各佣兵团划地为界,私斗不断,商队来了也被层层盘剥。现在我把全境划成六个片区,每个片区派银狼佣兵团的老兵当管事,统一管着治安和税收,再也不许私设关卡、随意索要过路费。”
她指着墙上新挂的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用红炭笔清晰标注着线条:“你看,从刃牙城到南边通商口岸的路已经修好了一半,下个月就能全线贯通,到时候商队不用再绕远路走布满沙虫的戈壁;城里也清算了一批从前欺压平民的佣兵头目,现在平民敢开门做买卖,晚上街上也能看到人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入夜就家家闭户。”
兰斯特听得饶有兴致,手指轻轻敲着鲁特琴的琴弦,时不时插几句话,问起各地的风土人情:“大人,听说西边的风蚀峡谷里,还留着上古时期的石刻?我前几年游历的时候想去看,可惜那时候盗匪太多,没敢靠近。”塞拉笑着应答:“现在峡谷周边派了巡逻队,你要是想去,回头我给你开张通行令,安全得很。”
苏迪罗则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弓梢的符文,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上面标注的边境防线,正好是当年他和华伦特、兰斯特一起猎杀魔兽的路线。偶尔听到两人聊起冒险经历,他也会补充一两句,说起某次在森林里遭遇魔藤,是兰斯特用鲁特琴的声波震退藤蔓,自己再趁机射出破魔箭的往事,议事厅里的气氛一时颇为轻松。
华伦特见两人聊得差不多,轻轻敲了敲桌面,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塞拉,这次我刚从魔族地下城回来,找你其实有件紧急事要说——关于暗精灵的。”
塞拉端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华伦特,从他的神色里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便收起笑容,认真倾听:“你说,暗精灵怎么了?”
“暗精灵派了使者去了魔族地下城。”华伦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将紫莲通过密信告知的消息缓缓道出,“他们的使者叫西里尔,带着一群灰袍人进了城,专门游说魔族的十三个军团长,目的很明确——想联合魔族,向人类诸国发动第二次黑暗战争。”
他顿了顿,补充起关键细节,声音压得更低:“西里尔在魔族长老会上,把人类诸国的情况说得不堪一击,还细数当年各族联手推翻众神后,人类背信弃义独占大陆沃土、奴役精灵与矮人、将魔族赶进大戈壁的旧账,现在已经有部分魔族军团长被说动,倾向于同意结盟。不过魔族内部也有分歧,反对和保持中立的军团长占了不少,暂时还没达成开战的共识。”
说完这些,华伦特便停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杯,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刚稳定下来的佣兵王国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冲击,需要给塞拉留出反应的时间。议事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只有地炉里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华伦特将暗精灵的计划全盘托出后,目光落在塞拉脸上,没有急着催促,却也没再绕开核心:“塞拉,我知道这事牵连太广,但我得问一句——如果魔族真的被说动,决定向人类开战,佣兵王国打算怎么办?”
这话像一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议事厅里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沉了几分。塞拉放下手中的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目光转向窗外——那里的银狼旗正被风掀起一角,映着渐暗的天色,像在无声诉说着佣兵王国这些年的处境。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权衡的沉重:“华伦特,你或许不知道,佣兵王国和黄金帝国的关系,从来就没真正融洽过。”
兰斯特握着鲁特琴的手顿了顿,苏迪罗也抬起头,淡紫色的眼瞳里多了几分探究——他们虽游历过不少地方,却对佣兵王国与黄金帝国的旧怨知之甚少。
“我们夹在魔族和黄金帝国中间,”塞拉走到地图前,指尖重重落在佣兵王国的位置,“对黄金帝国而言,佣兵王国从来都不是‘盟友’,只是他们用来挡魔族进攻的缓冲带。以前魔族但凡有动静,黄金帝国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派兵支援,而是催促我们出兵抵抗,却连粮草补给都舍不得多给。当年有次魔族突袭边境,我们派人去黄金帝国求援,他们的贵族却还在宫里举办宴会,说‘佣兵的命本来就是用来挡刀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压抑多年的怨言,指尖划过地图上黄金帝国的疆域:“久而久之,佣兵王国对黄金帝国早就积了不满。你知道吗?三百年前有次魔族想借道我们的领地去攻黄金帝国的边境,当时的佣兵首领没明着答应,却故意撤走了那段的巡逻队——后来魔族真的绕开我们,直接打了黄金帝国一个措手不及。也是从那以后,魔族觉得我们‘识趣’,对佣兵王国的攻击渐渐少了,近几年甚至有了贸易往来,他们用魔晶换我们的粮食和铁器,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华伦特终于明白塞拉的两难——一边是曾将自己当“缓冲带”的人类帝国,一边是关系渐缓、甚至有贸易往来的魔族,一旦战争爆发,佣兵王国无论站在哪边,都可能付出惨痛代价。
塞拉转过身,脸上的情绪已平复了不少,眼神却多了几分果决:“现在暗精灵想挑动魔族开战,我不能拿整个佣兵王国的人去赌。我的想法是,先派使者去魔族地下城——不是去劝和,也不是去结盟,就是去问清楚,他们这次如果真的出兵,目标到底是谁。”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清晰:“如果魔族把佣兵王国也列为进攻目标,那没什么好说的,我会立刻进行全国动员,把银狼佣兵团的所有人都调回来,加固城墙、储备粮草,哪怕拼到最后一人,也得守住这片土地;但如果他们的目标只是黄金帝国……”
说到这里,塞拉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议事厅里的三人,最终落在华伦特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佣兵王国会保持中立。我不会让我的人,再为那些把我们当棋子的人类贵族送死,也不会主动去招惹魔族,破坏现在好不容易换来的安稳。”
议事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地炉里的松木还在噼啪燃烧。华伦特看着塞拉眼底的决心,忽然想起紫莲信里说的“想让魔族也能有安稳日子”——原来无论是魔族的军团长,还是佣兵王国的统治者,最在意的,终究是自己守护的人能否免于战火。他没有再劝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的决定,我明白。无论如何,要是需要帮忙,联合商会的商路,随时可以为你输送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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