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林枫掌心凉得发涩。
他盯着屏幕上最后一个绿色光点骤然熄灭,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光节点”的图标上划了三次——那是他们花三个月搭建的地下知识网络,三百二十七个分布在早餐铺、快递站、城中村出租屋的接收端,此刻全成了黑屏。
“陈默。”他转身时带翻了椅子,金属椅腿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电脑前的技术宅正啃着冷掉的肉夹馍,闻言猛地抬头,镜片上的油渍被屏幕蓝光晕成模糊的圈:“所有端口都在跳404错误。我刚查过,市通信管理局今早发了通告——”他敲了敲键盘,投影幕布刷地亮起一张截图,“社区统一更换智能路灯,配套拆除所有未备案的无线路由器。老方五分钟前在网格群里@全体了。”
张野的破音先炸起来。
他正蹲在墙角给手作市集的木刻上漆,此时漆刷“啪”地拍在工具箱里,溅起几点赭红色:“我去他妈的文明共建!上个月拆书摊,上上周封桥洞,现在连wiFi都要掐?”他抄起桌上的旧手机砸向墙面,塑料壳裂成三瓣,电池骨碌碌滚到林枫脚边——那是他收集中老年学员联系方式用的“备用机”,屏保还是去年重阳节活动时,七十岁的王奶奶教他写的毛笔字“知识不打烊”。
赵子轩慢悠悠捡起电池,用袖口擦了擦:“别急着砸,老方的通知我看了。”他晃了晃手机,群消息里“民间自建网络设施须登记备案”的字样刺得人眼疼,“重点在后面那句‘鼓励参与社区文明共建云平台’——他们要把所有活水都赶进蓄水池,方便统一管理。”
林枫的拇指抵着太阳穴,那里正突突地跳。
他想起三天前路过社区服务中心,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云平台”的宣传动画: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微笑着点击图标,老人下棋、孩子背诗、青年学技能的画面像泡泡一样飘起来。
“可控的云端。”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砂纸摩擦,“他们要的不是传播,是监控。”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里跳出一串数据流:“备案需要提供mAc地址、管理员身份证、使用用途说明——我们的节点挂的是‘便民热点’,但实际传输的内容……”他推了推眼镜,“昨晚十点的‘静音广播’触发了三次关键词预警,系统记录里已经标红。”
“转入地下。”赵子轩突然拍桌,惊得张野差点打翻漆桶。
这个总爱叼根草装文艺的自由撰稿人此刻眼里冒着火,“别再依赖任何中心化平台!我们把核心内容拆成短句,编成菜市场的暗语、修车铺的涂鸦、外卖单的备注——”他掏出随身带的牛皮本,笔尖在纸上疾走,“比如‘知识不是特权’可以变成‘今天的白菜不打农药’,‘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就说‘修自行车别换钢圈’。”
张野的眼睛亮了。
他蹲下来翻工具箱,找出半块没刻完的木牌:“骑手间早有暗号!我联系阿勇哥,取餐时说‘天气真好’,送餐时回‘该下雨了’,对上就是自己人。”他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全市骑手的排班表,“城中村的李姐、大学城的小王、夜宵区的老张——他们每天跑五十公里,能把话带到每个巷口。”
陈默突然笑了。
他摘下眼镜擦拭,露出泛红的眼尾:“我早备了后手。”他调出一个蓝色界面,“萤火虫协议,用蓝牙和声波传输,有效距离十米,加密算法连我自己破解都要半小时。”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只要两台手机都装了旧版音乐软件,打开麦克风就能收——广场舞大妈的音响、早餐铺的收音机,都是天然掩护。”
林枫走到窗边。
楼下的智能路灯正在调试,显示屏上“文明青州”的字样刺得他眯起眼。
他摸出兜里的木陀螺——那是张野手作市集的样品,表面刻着《论语》里的“学而不思则罔”。
一个念头突然窜上来:“把Sd卡嵌进玩具夹层。”他转身时碰倒了陈默的可乐,深色液体在地板上漫开,“刻《论语》、数学公式、古诗——家长不会怀疑,孩子玩着玩着就成了火种携带者。”
张野猛地站起来,漆刷上的红漆甩在墙上,像朵扭曲的花:“我这就联系城中村幼儿园!公益书屋的王老师、托管班的刘姨——他们最恨那些把童书都换成‘行为规范’的家伙。”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首批五百个陀螺,今晚就能送到手工坊!”
敲门声响起时,四个人同时僵住。
陈默迅速合上电脑,赵子轩把牛皮本塞进枕头下,张野抄起漆刷挡在门前——直到看清猫眼外的人影,他才嘟囔着“这女的怎么总挑半夜来”,拉开了门。
苏晚晴站在走廊里。
她没穿常穿的职业套装,浅蓝衬衫的下摆皱巴巴塞在牛仔裤里,发梢沾着夜露。
见张野要退开,她直接走进来,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老方下周要突击检查出租屋,重点清查‘非法教学资料’。”她把一个牛皮纸袋拍在桌上,封皮印着“青年先锋计划内部评估报告”,“你们四个都在‘高风险不可控’名单里。”
林枫扯过椅子坐下,指尖敲了敲文件:“来劝降?”
“劝降的话,我身后会跟三个安保。”苏晚晴扯了扯衬衫领口,那里有道淡红的勒痕,“社区云平台的审核后台,下周三零点到周三午夜有维护窗口期。”她盯着林枫眼底的血丝,声音放轻,“够你们把服务器里的东西全搬出去。”
张野猛地一拍大腿:“那正好——”
“别高兴太早。”苏晚晴打断他,转身时发尾扫过赵子轩的脸,“维护期结束后,所有未备案的存储设备都会被标记。”她走到门口又停住,背对着他们说:“如果火必须藏起来……”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指节发白,“别让它灭。”
门“咔嗒”一声关上。
陈默立刻打开文件,里面掉出一张手写便签:“保安亭夹墙、美容院窗帘、电瓶车坐垫——老马、大牛、阿勇可托。”林枫捡起便签,发现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我没说谎。”是前晚小舟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凌晨三点,404寝室的灯还亮着。
陈默把三个加密硬盘分别装进防水袋,张野在牛皮纸袋上画了三个不同的符号,赵子轩用隐形墨水在封条上写了联络方式。
林枫站在天台上,风灌进领口,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手机在这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404教室永不毕业。”
他抬头。
远处待拆的老楼墙上,不知谁用荧光涂料画了个二维码。
他举起手机扫码,屏幕亮起时,小雨写的代码在夜色里跳动:“while true: print(we are here)”。
楼下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祝你平安》的旋律混着风声飘上来。
林枫摸出兜里的木陀螺,指尖蹭过刻着“学而不思则罔”的纹路——夹层里的Sd卡硌着他的掌心,像颗小小的心脏。
回到寝室时,陈默正把最后一个硬盘塞进鞋盒:“老马叔的保安亭夹墙、大牛妹的美容院窗帘、阿勇哥的电瓶车坐垫,三个火种点都确认了。”
“够吗?”张野揉着发红的眼睛。
“不够。”林枫打开电脑,“但总比没有好。”他点开“微光学堂”App,熟悉的登录界面跳出来,输入框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他盯着那个闪烁的光标,突然伸手按住陈默要关电脑的手,“先别关。”
陈默挑眉:“你想——”
“等天亮。”林枫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在触摸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看看他们会不会连这个都封。”
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的脸,把眼底的血丝染成淡紫色。
窗外的智能路灯还在循环播放“文明青州,和谐家园”,而他的鼠标指针,正缓缓移向“用户登录”的确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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