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起身去接水的动作很轻,脚步落在地板上几乎没声响,可在美嘉眼里,这背影却像被放大镜照过似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叩击记忆的闸门。他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右手会不自觉地背在身后,手指微微蜷着——就像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表哥总爱背着手在院子里晃悠,藏着的手里不是攥着颗水果糖,就是捏着只刚逮到的蝉。有次他背着手走到美嘉面前,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个好东西”,结果张开手,是只翅膀还没长硬的小麻雀,吓得美嘉尖叫着躲到槐树后,他却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还是乖乖把小麻雀送回了鸟窝,回来时手背被树枝划了道小口子,却举着颗奶糖哄她:“别怕,给你糖吃。”
美嘉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追着天宇的背影到了饮水机旁。他接水时微微侧身,阳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在他耳后投下一小片阴影,那轮廓让她突然想起表哥家的老屋。
老屋有道磨得发亮的木门槛,每次美嘉去串门,总被那道门槛绊得趔趄,表哥就总站在门槛内侧,伸出手背对着她,等她扶着借力跨过去。木门槛上有个小小的凹痕,是有年夏天两人抢一根冰棍时,表哥没站稳,膝盖磕出来的。后来每次跨门槛,他都会指着那凹痕笑:“看,这是我们友谊的勋章。”
“水接好了。”天宇的声音把美嘉从回忆里拽出来,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美嘉抬头时,正好撞见他收回的手——指尖的温度似乎还带着当年递糖时的温热,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虎口处有道浅淡的疤。
这道疤……美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那道疤的来历。七岁那年村里庙会,表哥带着她挤在人群里看耍猴,有个摊主的竹筐突然倒了,几根竹篾弹起来,表哥伸手把她往身后拽,自己的虎口被划了道血口子。当时他攥着流血的手,还嘴硬说“没事,这点血换你没被扎到,值了”,后来还是美嘉哭着拽着他去找郎中,用了半块桂花糕才哄得他肯让郎中清洗伤口。
“怎么盯着我的手看?”天宇注意到她的目光,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虎口,忽然笑了,“这道疤?小时候跟人抢东西划的,早忘了具体是抢什么了。”
美嘉的喉咙突然发紧,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楼下的槐树枝叶摇晃,像极了当年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有年春天,两人在树下追蝴蝶,表哥跑得太快,衬衫后背被树枝勾破个洞,他却举着网到的蝴蝶冲她喊:“你看这翅膀上的花纹,像不像你新裙子上的图案?”蝴蝶最后飞走了,他衬衫上的破洞却被美嘉外婆用朵布花补上,后来每次穿那件衬衫,他都要得意地指给人看:“这是嘉嘉给我补的花。”
“在想什么?”天宇在她对面坐下,指尖敲了敲她面前的水杯,“水要凉了。”
美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那点发涩的酸楚。她记得分开那天,表哥背着个帆布包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他说“我要跟爸妈去南方了”,美嘉拽着他的包带哭鼻子,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等你长到能跨过老屋的门槛不摔跤了,我就回来”。
后来她很快就学会了稳稳跨过那道门槛,却再也没等来那个背着手笑她“小短腿”的少年。
“没什么。”美嘉放下水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常,“就是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像也有个表哥,总爱背着手跟在我身后。”
天宇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美嘉泛红的眼角,沉默了几秒,忽然轻声说:“我小时候也总爱跟在一个小姑娘身后,她总被门槛绊倒,还爱哭鼻子,抢她半块糖能记仇三天。”
美嘉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笑意里藏着的温柔,和记忆里那个举着蝴蝶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她还总爱往我衬衫上补花,”天宇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补的花歪歪扭扭,却比谁绣的都好看。”
碎片突然开始自动拼凑——背手的姿势、虎口的疤、衬衫上的布花、老槐树下的承诺……那些蒙着雾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透出光亮。美嘉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水杯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你明明说……说等我能跨过门槛就回来的……”她的声音哽咽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早就能跨过去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天宇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泪,手伸到半空又停住,最后只是低声说:“我回来晚了。”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槐花香,像极了那年夏天,他背着她走过的那条路。原来有些碎片从未消失,只是等着在某个瞬间,以最温柔的方式,拼回完整的模样。
吕子乔啃着苹果从房间出来,见两人一个红着眼圈一个沉默,咂咂嘴凑到胡一菲身边:“这俩咋了?刚认回亲戚就开始忆苦思甜了?”
胡一菲拍开他的手:“别瞎凑数,没看见人家在说悄悄话吗?”她往美嘉那边瞥了眼,眼里带着点笑意,“这迟来的认亲,可比电视剧好看多了。”
展博推了推眼镜,在笔记本上写:“亲人重逢时,泪腺分泌会异常活跃,这是人类情感的自然宣泄——记录完毕。”
美嘉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是张被压得扁平的糖纸,透明的玻璃纸上印着只小熊,边缘都磨得起了毛边。
“你看这个,”她把糖纸递过去,声音还有点哑,“当年你送我的奶糖,我一直留着。”
天宇看着那张糖纸,眼眶倏地红了。他也从钱包里拿出个东西,是片压在塑封里的槐树叶,叶片边缘有些发黄,却依旧能看出清晰的纹路。
“我走那天,摘了片槐树叶,想着等回来的时候,给你看它跟老槐树新长的叶子像不像。”
糖纸和槐树叶在桌上轻轻靠着,像两个跨越时光的信物,无声地诉说着那些被岁月藏起来的惦念。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面,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把两人之间的沉默,烘得又酸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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