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后院的晒药架上,正摊着新采的薄荷,绿得发亮,风一吹,清凉的气息就漫到了前堂。林野站在柜台前,看着账房先生用狼毫笔在泛黄的纸页上写字,笔尖蘸着的不是墨,是深褐色的药汁,写在纸上,透着股淡淡的苦香。
“这是用黄柏汁调的‘药墨’。”账房先生姓苏,留着三缕长须,说话慢悠悠的,像熬药时咕嘟冒泡的砂锅,“黄柏清热,写在账册上,虫不蛀,鼠不咬,比普通墨汁耐用。您看这页——”他翻开一本十年前的账册,纸页都泛着黄了,字迹却黑亮如新,像昨天刚写的,“当年闹虫灾,药铺的账本就这本完好无损,全靠这黄柏汁。”
林野凑近看,账册上记着各种药材的进出:“三月收当归二十斤,产自西山大石坡,根须粗者为佳”“五月进黄连五斤,味苦,断面呈金黄色为上”,每笔账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药材简笔画,当归的叶脉、黄连的断面,都画得清清楚楚。
“苏先生,这画是记啥的?”林野指着“金银花”那页,旁边画着两朵并蒂花,一朵白,一朵黄。
苏先生放下笔,捻着胡须笑:“这是‘验货暗号’。金银花要‘黄白相间’才是好的,要是画成一朵花,就说明这批货成色差,只够做药渣子;画三朵,就是极品,能入药典。”他又翻到“陈皮”那页,画着个裂开的橘子皮,“这道裂纹,代表存放了三年,裂纹越多,年份越久,药效越好。”
正说着,后院传来伙计的喊声:“苏先生,新收的枸杞到了,您去看看?”
苏先生领着林野往后院走,晒药架旁堆着几麻袋枸杞,红得像小灯笼。一个穿短打的伙计正用手扒拉着枸杞,嘴里数着:“一粒,两粒……”苏先生皱眉:“说了多少回,枸杞不能这么数,得看‘沉浮’。”
他让人端来一盆清水,抓了把枸杞扔进去,大部分枸杞沉在水底,少数浮在水面。“沉底的是好的,肉厚;浮着的是瘪子,没多少肉。”苏先生捞出浮着的枸杞,摊在手心给林野看,果然个个瘦小,“当年有个药商想蒙骗咱们,说他的枸杞‘粒大饱满’,结果一泡水,半盆都浮着,当场就露了馅。”
林野看着水里打转的枸杞,突然明白账册上“枸杞,沉水者收”那行字的意思。苏先生在一旁记账,用的还是那支药笔,写下“八月收枸杞三十斤,沉水者占九成,付银五两”,后面画了个装满水的小盆,盆底画着密密麻麻的小点。
“这盆里的点,就是沉底的数量。”苏先生解释,“画五十个点,就代表五十粒沉底,一目了然。”他突然指着林野怀里的油坊账册,“您那本记油的账,用的是‘热散凉凝’的法子,我这记药的账,靠的是‘望闻问切’——就像给药材把脉,得摸透了性子,才敢落笔。”
说话间,前堂传来咳嗽声,一个老农捂着胸口走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药方。苏先生接过药方,眉头渐渐锁紧:“张老汉,您这方子上的‘川贝’,得用‘松贝’,不是‘青贝’,松贝是‘怀中抱月’,您上次买的是青贝,药效差远了。”
他从药柜里拿出两种贝母,松贝像个小元宝,中间有个小芽,果然像“怀里抱月”;青贝则扁平些,形状不规则。“您看我这账册。”苏先生翻开新账册,上面画着两种贝母的样子,旁边注着“松贝,价高,治久咳”“青贝,价低,止新咳”,“我给您换松贝,虽然贵点,但能去根,账上记着,下次您来,我给您算便宜点。”
张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苏先生望着他的背影说:“记药账,不光是记数字,是记人命。差一味药,轻的耽误病情,重的可能出人命。所以每笔账后面,我都要画个小葫芦,意思是‘悬壶济世’,不能只盯着银子。”
林野看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小葫芦,突然觉得这药香浸过的纸页,比任何账本都沉。他想起油坊账册里的油香,盐铺账册里的咸涩,原来每个行当的账,都带着自己的味道——那味道里,藏着规矩,藏着良心,藏着一代代人传下来的念想。
夕阳斜照进药铺,苏先生又拿起药笔,在账册上写下“九月备冬药,需多收生姜、葱白,防风寒”,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大概是盼着冬天别太冷,生病的人能少些。林野把油坊账册放在药铺账册旁边,一股油香混着药香飘起来,竟不觉得冲突,反而像熬药时加的那勺蜜,苦里带甜,让人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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