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文馆总舵内茶香袅袅,巴戈正轻啜香茗,忽见来人闯入,
“我说过,午间我要休息,你,想死是吗?”
巴戈眸光骤冷。
“大人恕罪,监国有令。”
巴戈猛然起身,茶盏在案几上震出清脆声响。监国怎会突然传令?
“快说。”
“监国有令,令巴戈速去晋王府!”
“好。”
晋王府内丝竹声声,林远正扭着身子舔着嘴唇,醉态可掬得连李嗣源都难辨真假。
“大哥,如此良机,何不。”
李存礼在颈间比划手势。
李嗣源摇头:
“我还不能得罪他。林远死了,不代表那边就群龙无首,别忘了,岐国还有个李茂贞,蜀国还有个孟知祥,女帝,也在长安坐镇。”
“可是大哥,林远一死,李茂贞和孟知祥,谁听谁的呢?到时候,几国之间的关系瞬间瓦解,我们也好逐一击破。”
“没那么简单。林远敢一个人大摇大摆的来太原,我总觉得放心不下。好了,大不了到时候火药制好,把他留在这里,炸死就行了。”
“妙,妙。”
巴戈疾步而来,单膝跪地:
“见过监国,见过将军。”
“巴戈,那秦王真是对你喜欢的紧,从檀州特意跑来太原,还在酒楼买醉,哈哈,真不枉我特意把你从檀州调回来。”
“这,”
“你给我看好他,不准他离开王府。什么手段,都可以,就算,他真要对你做什么。”
“属下,属下,”
李存礼脸色骤沉:
“巴戈,你是要违背监国的命令吗!”
“不敢,属下这就去。”
…
房内红烛高烧,林远歪在榻上嬉笑,似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
“嘿呦,两个美人,来,快来伺候孤。”
钟小葵抱臂倚着门框不为所动。巴戈犹豫片刻,忽然掩唇轻笑,主动宽衣解带。
“既然秦王有此雅兴,小女怎敢不从?”
“你敢!”
钟小葵闪身拦在巴戈面前。巴戈轻笑:
“你以为我真想伺候他?我就知道你会阻止我。这样,我也好对监国交代。”
“你不是在檀州追杀不良人和天子吗?怎么在太原!”
“是啊,这么大的功劳,多少人眼红,我自然被挤走了呗。”
“原来如此。”
林远忽然坐直身子,面颊带着红晕:
“只是怕,你不是被挤走的,是李嗣源特意把你调回来,守在太原。”
“你没醉!”
“我醉了,只是,醉的不厉害。”
“你,原来你是故意把我引来这里。不好,通文馆那边。”
“安安稳稳待在这吧。上饶公主被人救了也和你没关系,毕竟,是李嗣源把你调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钟小葵在林远示意下,将巴戈外衫褪下缚在床上,又取来枕头塞进被褥,造出人形轮廓。
“这个,是我画的雷符,我注入些许真气,只要我心念一动,它就会爆炸,也许炸不死你,但是,半死不残还是可以的。”
林远把它贴在巴戈脑门上,巴戈瞪大眼睛,上面奇的确有真气流动。
“一柱香的时间,看看有没有人来了救你喽,不过我想,是没有的,毕竟李嗣源可不会让人来打扰,桀桀桀。”
林远把一块手巾塞进巴戈嘴里,巴戈发出呜呜的声音,门外的守卫有些尴尬的咳嗽着。
“巴戈将军还真是性情之人,叫的这么大声。”
“我们要不要站远一点?”
“好提议。”
…
太原城青石巷内,骆小北压低斗笠疾行,忽见官兵正在追赶一个蹦跳的熟悉身影。
“喂!你在这干啥?快跑啊!”
那个被追得狼狈的姑娘突然朝他喊道。
官兵们齐刷刷止步,冰冷目光瞬间聚焦在骆小北身上。
“我不认识她。”
骆小北急忙辩解,却见那姑娘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凑近。
“哎呀呀,不是说好一同来太原救不良人的嘛!被发现了,快些逃呀!”
“将他一并拿下!”
官兵头目厉声喝道。骆小北如遭雷击,只得与阿姐夺路狂奔。二人在街巷间穿梭腾挪,接连翻越数道高墙,终于甩开追兵。
“终,终于逃脱了。”
骆小北扶着斑驳砖墙喘息,
“都是你害的!”
但见院落里绿意葱茏,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正守着红泥小炉,炉上烤肉滋滋作响。她抬首望来,眸中漾着好奇:
“你们是谁啊?”
烤肉的香气在院中袅袅弥漫。
阿姐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骆小北却紧张垂首,通文馆众人已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阿姐!你竟还有心思吃喝!都是你惹的祸!”
“咋了嘛,”
阿姐鼓着腮帮含糊道,
“吃饱不做饿死鬼嘞。”
“你!我怎么总是遇上你这丧门星!”
为首的通文馆头目身披轻甲,厉声喝道:
“你们二人,出来!”
“别听他的,”
烤肉的姑娘漫不经心翻动肉串,
“在这里陪着我就好,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姐姐,你是何人?他们为何不敢进来?”
“我啊,”
姑娘嫣然一笑,
“我叫吴宣仪,乃是吴国公主。他们将我关在此处,是要逼我夫君为他们效力。”
她俏皮眨眼,
“不过无须忧心,他们不敢拿我怎样。我夫君说了,我若少一根头发,他便要杀到太原。”
骆小北暗自思忖:总舵主特遣他来太原打探,如今同伴们尚在檀州与官兵周旋,也不知是否安然。眼前这位被软禁的公主,或许正是破局之钥。
…
巴戈被缚在榻上挣扎,钟小葵为林远面前的茶杯满上,又蹙眉望着窗外天色:
“殿下,我们要等多久?”
林远指尖轻叩桌面:
“一个时辰,如今已过半,想必那边该得手了。”
“殿下,我还是想不通。救上饶公主这事,为何偏要让他二人去做?”
“我在此处,李嗣源与李存礼都不敢妄动,还能绊住这个巴戈。”
林远眸光微闪,
“他们得手的机会反而更大。若我亲自去,脱身不难,但要带着上饶公主突围,难。”
“哦,”
林远继续叩着桌面沉吟:
“传闻李存礼手下三大高手,巴也、巴戈、巴尔。不过,有侯卿老兄和蛊王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突然神色一凛,猛地起身来到榻前,扯出塞在巴戈口中的布巾:
“你那蛇呢?”
巴戈嗤笑:
“蠢货,现在才意识到?”
…
通文馆内,巴尔的手按在腰间唐刀上,他余光瞥向升起的烟花,嘴角弯起。
“是信号,事情已成!”
他猛然拔刀出鞘,
“拿下他们!”
数十名黑衣人应声涌上。就在此时,一道白影翩然落下,衣袂飘飘间竟将众人逼退数步。
“嗯?”
白衣人轻抚手中伞骨,
“怎么只有这么些人?”
“你是谁?”
巴尔厉声喝问,刀尖直指来人。
“我是谁不重要。”
白衣人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
“诸位若是想活命,还请退下。”
“找死!”
巴尔暴起前冲,刀光如匹练般劈向对方。白衣人不慌不忙展开一柄红伞,伞面流转着诡异光华。“泣血录!”
巴尔急忙以臂遮目,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真是无趣,”
白衣人轻叹一声收起红伞,
“武功平平。”
侯卿转身对身后众人浅笑:
“几位,还不快走?”
“弟?额终于找到你了!”
阿姐突然从檐角跃下,像个树袋熊般挂在侯卿身上。
侯卿明显一怔:
“你?”
就在这瞬息之间,巴尔已闪身而出,恰好截住正要带着上饶公主离开的骆小北。
“不良人,呵呵,”
巴尔冷笑,唐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还是个少年。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他双指并拢缓缓划过刀身,刀锋嗡鸣作响。骆小北将瑟瑟发抖的上饶公主护在身后,额角渗出细汗。
“无声要术虽然能让我的速度极快,可是带着公主,怕是难以逃离。”
话音未落,刀光已至!骆小北急侧身形,却觉臂上一凉,鲜血顿时染红衣襟。
“好厉害。”
“小北,带着公主快走!”
一道龙吟般的剑啸破空而来,龙泉宝剑带着凛冽剑气直取巴尔面门。巴尔急忙后跃三丈,惊疑不定地望向突然出现的持剑人。
“天子?怎地在太原?”
李星云执剑而立,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怎么,我不能来吗?”
阳光洒在通文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巴尔手中的唐刀与李星云的龙泉剑再次猛烈相撞,迸发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刀光剑影间,两人已交手数十回合,难分高下。
突然,巴尔猛地将刀锋插入地面,借势向后滑出数丈,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划痕。他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渍,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天子如今的功力,果然今非昔比。”
就在这时,上官云阙的身影从暗处闪出。李星云正要开口,却突然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穿透自己腹部的刀尖。鲜血顺着冰冷的刀锋缓缓滴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那柄刀被猛地抽出,带出一串血珠。李星云踉跄转身,对上上官云阙那双完全漆黑的瞳孔,心头一震。
“上官兄?”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温韬捂着胸口赶来。
“李兄,不知何处窜出来一小蛇咬伤了上官,他就变成这个样子。”
巴尔发出阴森的冷笑,声音在院落中回荡:
“他中了巴戈的蛇毒,你若不下杀手,他就会完全失控。到时候,这太原城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百姓。”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挥刀攻来,刀锋直取李星云要害。
与此同时,在晋王府外的巷弄中,另一场对峙正在上演。
李嗣源的身影如鬼魅般拦在巷口,锦袍在风中轻轻摆动。
“秦王这是要往何处去?”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远慵懒地倚着斑驳的墙壁,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片枯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监国心里明白,又何必多此一问?”
李嗣源轻笑一声,袖中的手指微微蜷曲:
“上饶公主那边,秦王大可放心,本监国向来言出必行,绝不会伤她分毫。”
“你的承诺,我能信吗?”
林远指尖的枯叶倏然停止转动,声音陡然转冷,
“李嗣源,这太原城中都是你的子民,你竟要炸毁整座城池,当真丧心病狂!”
“与彻底毁掉龙脉相比,区区一个太原城又算得了什么?”
李嗣源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未来。
“荒唐!”
枯叶在林远指间碎成齑粉,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这一点,你远不如庄宗。庄宗当年懂得审时度势,放弃龙泉宝藏,转攻汴州,这才打下新唐基业。你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龙脉,做出如此天理难容之事!”
“那又如何?”
李嗣源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袖中的手掌缓缓握成拳,
“在你眼中,我永远不及我那二弟。待龙脉一毁,再取了李星云性命,李唐便真正地烟消云散。而我,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几分癫狂。一片枯叶突然如利箭般射向李嗣源面门,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偏头躲过。
“秦王,好久没有交手了,不妨来切磋切磋。”
李嗣源话音未落,已然出手。两人拳头猛烈相撞,激起一阵气浪。林远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的功力竟然更深厚了,但这内力有些斑驳混杂,你,吸收了他人内力!”
“不错。”
李嗣源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雷光隐现,
“五雷天心诀的总纲拿不到。不过,只要吸收足够内力,我便可以强行将至圣乾坤功与五雷天心诀融合。还请秦王,帮帮在下!”
二人身影再度交错,拳风撕裂夜色,在窄巷中激起阵阵烟尘。
“李嗣源,我本来不想让我们两个之间闹得太难看。”
林远的声音越来越冷,
“可是,你真的很烦!”
话音未落,林远周身真气暴涨,衣袂无风自动。他一拳挥出,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李嗣源本能地竖起双臂格挡,却还是被这一拳重重击打在墙上。
“噗——”
李嗣源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居然低笑起来:
“不愧是秦王,厉害。怪不得巫王那个蠢货,见了你会吓成那副模样。”
林远步步逼近,声音森冷:
“娆疆时,你让谁假扮的你?”
李嗣源冷笑一声:
“哼,这不重要,不是吗?”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秦王,你若是伤害监国,可是大逆不道啊。”
林远猛地回头,只见李存礼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手中掐着一个女子的脖子。那女子脸色苍白,瞳孔皆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师父。”
“李存礼!”
林远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你竟敢抓我徒弟!”
李存礼微微一笑,手指稍稍收紧,林远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只要秦王肯乖乖配合,令徒自然不会有事。否则,”
他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林远站在原地,拳头紧握,指节发白。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他眼中翻腾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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