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巴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她向李嗣源和李存礼微微躬身：
“监国，将军。”
李嗣源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道：
“中了这蛇毒，只有你能控制。巴戈，别让她乱动。”
巴戈点头，手中银线闪动，精准地刺入小荷的穴位。李存礼松开手，小荷顿时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秦王，我也不想得罪你。”
李存礼微微一笑，
“你这徒弟，听说在檀州一直寻你，正好遇到了赶回来的巴戈，呵呵。”
林远瞳孔猛然收缩：
“原来，真正的人质是小荷！上饶公主，你压根不在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
李嗣源缓步上前，
“没有上饶公主，旱魃可不会为我制作火药。不过，如今你徒弟在我手里，秦王，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放屁！”
林远怒喝道，
“这蛇毒，你有解药吗！”
“当然有。”
林远冷笑一声：
“可我记得，巴戈说过，这沙陀族蛇毒，是没有解药的。”
“秦王何必如此执着？”
李嗣源凑近林远，压低声音，
“事成之后，巴戈便送给你了。失去一个大星位的徒弟，换来一个大天位，且姿色一绝的手下，这笔账，很划算啊。”
“不要把我与你这种小人相提并论。”
“哈哈哈，”
李嗣源大笑，
“以秦王的本事，定能找到解药的。事已至此，不如听我的建议，可好？”
林远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
“巴戈，现在就要跟着我。”
“这，”
李嗣源略显迟疑。
“中了蛇毒只有她才能控制。”
“好。”
李嗣源终于点头，
“那，秦王，莫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
与此同时，在通文馆内，巴尔与李星云的对峙仍在继续。
“天子真是厉害。”
巴尔阴冷一笑，
“不过，在下有事相告。巴戈抓到的不良人不少，中了蛇毒的人，也不可能只有上官云阙一人。巴戈不在此处，那些人只能被铁链锁起来。天子，先解决他们，不然太原百姓就要遭殃了。”
“你，真歹毒。”
“歹毒？哈哈哈！”
巴尔大笑，
“天子还是把他们解决了，再想如何逃命吧。”
他一拍手，通文馆内一扇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只见无数中了蛇毒的不良人被铁链锁住，眼神空洞地缓缓走出，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子，今日便死在此处吧！”
巴尔与那些中毒者同时出手。就在这时，无数蛊虫如黑云般袭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毒虫？是谁！”
巴尔惊疑不定。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看在我的面子上，阁下退去可好？”
“你是谁？”
来人一袭布衣，手中托着一只黑色蜘蛛，缓缓走出阴影。
“娆疆的一位客人，来中原看看。”
“御虫之术如此高超，还有这蛛蛊，”
巴尔瞳孔微缩，
“难不成是，蛊王？”
他缓缓收起刀，沉声道：
“蛊王，这蛇毒可是沙陀族特制，您若是有本事，就试着去解吧。”
说罢，巴尔带着其余通文馆之人迅速消失在场中。李星云立即施展华阳针法，将所有中了毒的人制住，场中暂时恢复了平静。
…
李嗣源将小荷带走，林远冷冷地俯视着巴戈。
“巴戈，好手段。”
巴戈微微躬身，语气却带着几分得意：
“秦王谬赞了。您最是重视身边之人，若没有把柄，监国怎敢让您在太原放肆？”
林远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那蛇毒，你最好给我找到解药。”
他眯起眼睛，寒光乍现，
“不然，我会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洛阳城门。”
巴戈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顿时闭口不敢再言。当二人来到通文馆的顶楼，林远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李星云，眉头骤然锁紧：
“李星云怎么在这里？”
“我，我也不清楚。”
巴戈的声音有些发虚。林远猛地转头瞪向她：
“你不知道？”
“这，我怎么会知道？”
巴戈急忙辩解，
“当初在檀州，监国莫名其妙把我调到太原。我只是个手下，这你总要信我吧。”
林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李嗣源，不简单啊。”
巴戈看着下方中毒的上官云阙，突然恍然大悟：
“难不成，你是故意要把李星云留在檀州？”
她越说越觉得心惊：
“你知道太原此行危险，便想着让我带兵把李星云牵制在檀州。若是李星云帮助不良人，就可以借此消除不良人对他的仇恨；若是李星云不愿帮，那我就可以把不良人一网打尽。对你来说，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林远淡淡瞥了她一眼：
“挺聪明，继续说。”
“你来太原，故意吸引监国的注意，然后想办法让我也离开通文馆，就是为了让人救出上饶公主。”
巴戈的声音带着几分后怕，
“只是你没料到，我竟然把蛇留在了这里，而且，还抓了你的徒弟。”
“是啊，”
林远望着下方行针的李星云，语气复杂，
“想不到啊，确实想不到啊，我已经让上官云阙和温韬去寻李星云，”
他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让我意外的是，李星云竟然来了太原，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若他不来，上官云阙，也不会遭此劫难了。”
二人交谈之际，那赤红色小蛇突然爬回巴戈身上，林远眼疾手快，一把夺过。
“你，你要干什么！这蛇可是世间最后一条！”
“正所谓三步之内必有解药，你说这蛇毒无解，那，我要是取了这蛇的蛇胆呢？”
“你，你，好，就算你取了，你那宝贝徒弟还在监国手里，而且，那个上官云阙也中了毒，你要给谁吃！”
…
通文馆残破的庭院中，李星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华阳针散落一旁。
“这毒，我解不了。”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华阳针竟然只能让他们恢复片刻清醒。”
蛊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叹息道：
“你已经尽力了。这毒着实厉害，在娆疆这些年，我也从未见过如此蛇毒，一入人体便直攻心脉。”
“蛊王，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李星云抬起头，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可以试试用万蛛蛊控制他们。”
蛊王沉吟道。这时，上官云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颤抖：
“星云，星云，我被那蛇咬了，让你失望了。”
“你先休息一下，”
李星云急忙扶住他，
“蛊王在这里，他可是娆疆有名的御虫大师，你不会有事的。”
上官云阙看着李星云担忧的神情，突然笑了：
“星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担心我，我呐，死也无憾了。”
“上官，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的。”
李星云的声音有些哽咽。其他不良人也陆续恢复理智，茫然地环顾四周。
“我们这是，在哪里？是天子，天子，你救了我们？”
“抱歉，”
李星云沉重地说，
“华阳针救不了你们，不过蛊王会想办法的。”
其中一位不良人热泪盈眶：
“都说臣护君，如今却是君救臣。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唉，”
另一人接话道：
“是啊，天子能亲自来此地，让我们还可以清醒过来，再看一眼这天下，莫大的恩典了。”
李星云望着众人，声音低沉：
“你们，不恨我吗？”
“害，大帅的死，我们的确很难放下。”
一个年长的不良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可是你们说说，自古以来唯有臣冒死护君，哪，哪有天子来救臣子的道理。”
他抹了一把眼泪，坚定地说：
“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我等，只效忠于天子。”
说着就要跪下，被李星云急忙扶住。
“我不是什么天子，从来都不是。”
“可在我们眼里，你就是天子。”
另一边，蛊王正在仔细检查上官云阙的状况。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痒痒的，蚩离，你做了什么？”
蛊王感受着上官云阙体内的蛊虫，面色凝重：
“这蛇毒果真霸道，连毒液中浸泡长大的蛊进入你体内都有些吃力。上官兄弟，我会让这蛊尽力护住你的心脉，之后你可能会失去意识。但是放心，若是可以调配出解药，你还可以再清醒过来的。”
“还得是你，蚩离，我可一直看好你。”
上官云阙比着兰花指，勉强笑道。
蛊王微微一笑：
“你我一别，不知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天巧星。”
“是啊，蚩离，”
上官云阙叹息道，
“我听说蚩笠把你抓了，他还炼成了兵神怪坛。兄弟呐，对不住你，那时候我和温韬一直躲着大帅不敢露面。后来啊，打算去娆疆找你的，想不到星云他们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二人相视苦笑，眼中都有着说不尽的往事。
“天速星，在洛阳，”
“段成天兄弟？他的无声要术已经大成，怎么会？”
“唉，还不是为了护他的徒弟？你说说，咱们这些兄弟，咋这么多死心眼的，自己的命不好好顾着，非要考虑其他人。”
上官云阙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上官兄弟，莫哭，你会回来的。”
蛊王安慰道。待蛊王用万蛛蛊控制住所有人后，他们的瞳孔不再是全黑，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灰色。
“上官兄。”
李星云抱着上官云阙，忍不住落泪。他在心中默念：明明你也是不良人，可只有你一路以来真心护着我。在你心里，不只是因为我是李唐后人，而是因为，我是李星云。
“李星云，我们要快点离开。”
蛊王提醒道，
“这太原是李嗣源的地盘，我们要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好。”
“嗯。”
李星云重重点头。远处高阁上，林远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这蛇毒貌似是混合毒，是神经类毒素和细胞类毒素的混合。”
他喃喃自语，
“可以切断人的神经连接，还会让细胞坏死，确实难治。”
听着林远念叨着听不懂的话，巴戈站在一旁不敢作声。她心里暗想：监国也真够奇怪的，竟然同意自己跟着林远，就不怕这家伙一时激动杀了自己吗？
…
定州城郊茶棚内，钱三羽头戴斗笠，一身粗布衣裳，正端着茶碗小口啜饮。忽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座在他身旁。
“殿下来信，说天子在太原，你怎么搞的？”
女子声音压得极低。钱三羽浑身一僵，警惕地侧目：
“你是谁？”
钟小葵亮出腰间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即收：
“指挥使。”
钱三羽顿时神色恭敬，声音又压低几分：
“见过总指挥使。”
“回答我的问题。”
钱三羽苦笑叹息：
“为了躲避官兵追杀，总舵主下令让我等各自散开。我也不能冒然跟踪李星云，不然会让他怀疑。谁知他竟然会去太原。”
“那姬如雪呢？”
“听闻姬如雪去了汾州。指挥使，属下的任务，失败了。”
钟小葵假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殿下让你阻止李星云去太原，你失败了。那，不良人如今对李星云是何态度？”
“为了阻挡官兵，李星云亲自出手了几次。不良人虽对他仍颇有微词，但仇恨已然消减许多。还有，指挥使，那个巴戈很久没有露面了。”
“因为她已经回了太原。不然，你们能这么轻易躲过追杀？”
“啊？那，殿下呢？”
“还在太原。殿下自有殿下的打算，他命我寻到你，继续在不良人中潜伏。”
“那您呢？”
“不要多问。”
……
凤翔岐王府中，烛火通明，李星云拱手作揖：
“拜托岐王了。”
“放心，人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有事。”
岐王转头看向蛊王，
“蚩离兄，你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原？”
蛊王凝视着掌中缓缓爬行的蜘蛛：
“是戎州的锦衣卫通知的我，吴国上饶公主被抓，希望我可以去太原帮忙，还说李嗣源手下有一人，其有一蛇，剧毒无比，有我在的话以防不测。想来，是林远的命令。”
“是我们在檀州时？”
李星云恍然，
“当时林远故意让那蛇咬了一口。看来，他是发现此蛇有些不对劲，便叫来蛊王怕有意外。”
“应当是这样。”
蛊王神色凝重，
“这蛇毒厉害得很呐，怕是林远被咬也不好受。长生不死药，果真厉害，如此厉害的蛇毒，也只有他可以无事。”
蛊王突然拱手：
“岐王还要坐镇凤翔，接下来，我便陪同李星云再去一次太原。那龙脉，我大概猜到会在谁手里了。”
“谁？”
“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
岐王微微蹙眉，
“蚩离兄为何如此确定？”
蛊王凝视着杯中浮沉的茶叶，缓缓道：
“我曾经还在中原时，与天慧星关系要好。他曾与我提及，有一位慧觉大师，乃达摩院长老，素来喜爱游历天下，普渡众生，各地寺庙皆有他的足迹。”
李星云若有所思地接话：
“慧觉大师，我倒是见过他。当初为了找到佛衣百纳的秘密，还有为林兄解开龙泉宝盒内的苗疆圣蛊，都是慧觉大师的功劳。可他貌似已经不在迦叶寺了。”
蛊王轻轻颔首，指尖轻叩茶盏：
“慧觉大师精通幻境与占卜之术。那时候，他应是算到了你们会找他，所以在迦叶寺一带等候。如今，”
他抬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应当回了达摩院，等待着你去取那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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