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相对熟悉的海岸线,踏入岛屿真正的腹地,林越才深切体会到这片热带雨林的原始与险恶。与海边较为稀疏的植被和开阔的视野不同,这里的丛林仿佛一个巨大的、生机勃勃却又充满敌意的绿色迷宫。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浓密的树冠层层叠叠,将阳光切割成碎片,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使得林下空间显得异常昏暗、闷热而潮湿。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蒸腾的浓烈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脚下不再是松软的沙滩,而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湿滑而松软,每一步都可能陷下去,或者踩到隐藏在下面的尖锐树枝或石块。纵横交错的粗壮气根和裸露的树根像一道道天然的绊马索,让他行进得踉踉跄跄。
藤蔓无处不在,有些纤细如指,有些则粗如儿臂,它们从高大的树冠上垂落,或是在林木间疯狂缠绕,织成一张张巨大的绿色罗网,极大地阻碍了他的前进。他不得不频繁地使用军刀劈砍开路,体力消耗远超预期。
【环境感知(初级)】在这里被提升到了极限。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觉,感知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色彩艳丽的箭毒蛙可能就潜伏在脚边的落叶中;伪装成树枝的毒蛇可能正盘踞在头顶的枝桠上,吐着信子;巨大的、带有攻击性的昆虫不时从阴影中飞扑而出。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某些更大型生物移动时带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地面震动和草木摩擦声。
有一次,他差点一脚踩进一个被落叶完全覆盖的兽穴入口,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一次,他听到侧后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哼哧声,他立刻紧握长矛,背靠一棵巨树,紧张地注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
孤独感在这种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四周只有他劈砍藤蔓的“咔嚓”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雨林本身永不停歇的、各种生命活动交织成的“嗡嗡”背景音。他再次开始自言自语,有时是给自己打气,有时是咒骂这该死的路途,更多的时候,只是单纯地想要听到一点属于自己的声音,证明他还没有被这片绿色的寂静彻底吞噬。
“坚持……快到了……应该……”他喘着粗气,用袖子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抬头试图透过浓密的树冠缝隙判断方向。他依靠着手表上的指南针和太阳的大致位置,艰难地朝着远山的方向跋涉。
沿途,他也发现了一些有用的资源。几种口感更好的可食用浆果,一种可以用来捆绑东西的、极具韧性的树皮纤维,他甚至发现了一小片竹林,这让他欣喜若狂——竹子是绝佳的材料,可以制作容器、更锋利的长矛尖,甚至搭建更牢固的庇护所。但他现在无法携带太多,只是标记了位置,准备回程时再来利用。
中午时分,他在一条穿过丛林的小溪边停下来休息、补充饮水。溪水冰冷甘冽,暂时缓解了他的疲劳和暑热。他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啃着干硬的鱼干,看着溪水中游动的小鱼,心中计算着路程。按照他的估计和沿途地形的起伏,他可能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这座岛屿,远比他从海边看起来要广阔和复杂。
休息过后,他继续上路。下午的路途更加艰难,他开始攀爬一些逐渐升高的坡地。肌肉的酸痛和体力的下降让他速度慢了下来。但他不敢停歇太久,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
终于,在夕阳再次开始西沉,林下光线变得愈发昏暗之时,他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地点——一块巨大的、底部有些向内凹陷的岩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浅洞。洞口前方有一小片空地,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观察和预警。
他顾不上疲惫,立刻动手清理洞穴内的枯叶和虫蚁,然后在洞口用收集来的树枝和带刺的灌木设置了一道简单的障碍。他没有生火,火光在黑暗的丛林中太显眼,尤其是在不确定那远方反光来源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那微弱的手电光和自己敏锐的感官来度过这个夜晚。
他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凹洞里,嚼着最后一点鱼干,听着外面丛林夜晚逐渐响起的、比海岸边更加密集和诡异的声响,感受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孤独。
手中的长矛握得更紧了。远方的那座山,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更加深沉的剪影。它沉默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个巨大的谜题,等待着勇敢(或者说鲁莽)的探索者去揭开它的秘密。
而林越知道,明天的路途,或许会更加艰难,也更加接近真相。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为未知的明天积蓄每一分力量。荆棘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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