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织,将整座皇城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西城百花巷深处,软红阁的鎏金招牌在雨幕里若隐若现,三楼雅间窗扉微启,一道清冷目光正穿透雨帘望向街道。
“已经第三批了。”萧辰合上窗棂,转身时衣袂带起细微的风声,“巡防营的搜查频率比预估高了五成。”
姬明月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她身上穿着一套鹅黄襦裙,发髻挽成时下流行的惊鸿髻,珠花斜插,俨然是个偷跑出来游玩的富家小姐——若非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任谁也看不出这是被全城通缉的当朝七公主。
“三皇兄这是铁了心要在祭天大典前抓到我。”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连软红阁这等地方都不放过。”
萧辰走到她身后,铜镜里映出两人模糊的面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教坊司隶属礼部,眼下礼部正全力筹备大典,反而不会仔细搜查这里。”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倒是你,方才不该动怒。”
半个时辰前,巡防营官兵闯入软红阁搜查。为首那个校尉言语粗鄙,对着阁中姑娘动手动脚,姬明月按捺不住险些出手,是萧辰暗中弹出一缕指风打翻烛台制造混乱,又趁乱将一枚金瓜子弹进校尉袖袋,那人才骂骂咧咧地带队离去。
姬明月抿了抿唇:“我看不得他们欺辱女子。”她透过镜面看向萧辰,“你那时用了什么手法?那校尉突然改了态度。”
“一点小把戏。”萧辰并不详说,只道,“他袖中多了份足够丢官罢职的赃款,自然不敢久留。”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姬明月下意识起身,却被萧辰按回绣凳。
“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萧辰目光扫过楼下,“喝醉了酒在闹事,与咱们无关。”
然而喧哗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瓷器碎裂声、女子惊叫声、男子怒骂声混杂在一起,还夹杂着鞭子破空的脆响。
“……不过是个妓子!本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嚣张的男声穿透雨幕,“给我拖回去!”
萧辰眉头微蹙。姬明月已经站起身:“是绿漪姑娘的声音。”
绿漪是软红阁的清倌人,擅琵琶,性子柔中带刚。先前巡防营搜查时,正是她机敏地配合萧辰遮掩了过去。
“在此等候。”萧辰按了下姬明月肩膀,“我去去就回。”
“一起。”姬明月抓住他袖角,“若是冲突起来,多个照应。”
萧辰看她一眼,没再反对。
二人下楼时,正看见绿漪被两个豪奴反剪着手臂按在地上,发髻散乱,嘴角带血。一个华服青年拎着鞭子站在堂中,正是户部尚书独子赵元宝。老鸨在一旁赔笑劝解,被赵元宝一把推开。
“不识抬举的东西!”赵元宝酒气熏天,鞭子指向绿漪,“小爷今天还非要带你回府不可!”
鞭子扬起的刹那,一道劲风掠过。赵元宝只觉腕上一麻,鞭子脱手飞出,竟在空中断成数截。
“谁?!”赵元宝醉眼朦胧地瞪向四周,最后落在缓步下楼的萧辰身上,“你是什么东西?敢管小爷的闲事?”
萧辰今日穿着普通文士长衫,看起来就像个寻常书生。他并不看赵元宝,只对那两个豪奴道:“放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威慑力。两个豪奴下意识松了手,绿漪踉跄起身躲到老鸨身后。
赵元宝顿觉失了面子,酒劲上头,指着萧辰大骂:“哪里来的穷酸?给我打!”
四五个家丁一拥而上。姬明月指尖微动,却被萧辰一个眼神制止。
只见萧辰袖袍轻拂,最先冲到的家丁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砸向同伴;第二个家丁举起的拳头不知怎的拐了弯,一拳捣在第三人鼻梁上;第三人吃痛后退,撞翻了第四人;最后一人冲得太急,被同伴绊倒,滚地葫芦般摔作一团。
不过眨眼功夫,五个人自己把自己放倒了。堂中一时寂静,只闻窗外雨声潺潺。
赵元宝的酒醒了大半,色厉内荏地瞪着萧辰:“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萧辰这才正眼看他:“软红阁是教坊司的地界,赵公子在此闹事,传到御史台耳中,怕是不太妥当。”
赵元宝脸色一变。他父亲户部尚书正因漕粮案被御史盯着,若是此时再传出他强抢教坊司官妓的消息……
“你究竟是谁?”赵元宝警惕地打量萧辰。
萧辰却不答,只淡淡道:“公子请回。”
赵元宝咬咬牙,目光在萧辰和姬明月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忽然定格在姬明月身上。他虽然醉眼昏花,却也能看出姬明月气质不凡,绝非寻常女子。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赵元宝说着竟伸手要来拉姬明月,“不知是哪家小姐?”
他的手尚未碰到姬明月衣角,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没人看见萧辰是怎么动的,他似乎只是踏前了一步,恰好隔在赵元宝与姬明月之间。而赵元宝伸出的那只手,被萧辰看似随意地握住了手腕。
“公子,”萧辰声音依旧平静,“该走了。”
赵元宝额上渗出冷汗。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箍住,骨头都在呻吟,可表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放、放手……”赵元宝声音发颤。
萧松开了手。赵元宝踉跄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萧辰,最后咬咬牙,带着一众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老鸨连忙上前道谢,绿漪也盈盈一拜:“多谢公子相助。”
萧辰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带着姬明月转身上楼。
回到雅间,姬明月关上房门,忽然道:“你方才用了神识震慑?”
萧辰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你看出来了?”
“他离开时的神态不对。”姬明月道,“像是见了鬼似的。”
“一点小手段。”萧辰走到窗边,“让他潜意识里对此地产生恐惧,近期不敢再来闹事。”
姬明月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你总是这样……看似冷漠,实则处处周全。”
萧辰背影微微一顿。
雨声渐密,敲打在窗棂上嗒嗒作响。姬明月走到他身侧,望向窗外迷蒙的街景:“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三皇兄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我们真要那时现身?”
“祭天之时,百官齐聚,是揭穿阴谋的最佳时机。”萧辰目光深远,“也是唯一能接近陛下的机会。”
“父皇他……”姬明月声音哽咽,“真的还活着吗?”
萧辰没有直接回答:“幽冥老祖需要皇室血脉完成血祭,陛下是他最重要的祭品,不会轻易让其丧命。”
这话说得冷静到近乎残酷,姬明月却奇异地安定下来。她转头看向萧辰侧脸,忽然问:“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萧辰沉默良久,久到姬明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缓缓开口:“故人所托。”
“故人?”姬明月追问,“是谁?”
萧辰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半块玉佩,质地温润,刻着流云纹路,断口处光滑如镜,似是被人一剑斩断。
姬明月瞳孔微缩。她下意识摸向自己颈间——那里挂着另一枚凤纹玉佩,是母妃临终所赠,说是与她身世有关……
“这玉佩……”
“三百年前,我欠一个人情。”萧辰摩挲着半块玉佩,眼神有些悠远,“如今该还了。”
姬明月还欲再问,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辰神色一凛,瞬间收起玉佩,将她拉至身后。
“砰”的一声,雅间门被撞开,绿漪跌跌撞冲进来,发鬓散乱,衣襟上沾着血迹。
“快走!”她急声道,“教坊司的人带了画像来查,指名要寻两位!”
几乎同时,楼下传来兵甲碰撞声与呵斥声。萧辰神识一扫,脸色微沉:“来了两队人马,一明一暗。”
“明的是教坊司差役,暗的是幽冥殿杀手。”绿喘息着道,“从后窗走,隔壁巷子第三户人家是安全屋。”
萧辰深深看她一眼:“你是天凤卫?”
绿漪苦笑:“曾经是。”她推开通往隔壁露台的小门,“公主就拜托您了。”
脚步声已经逼近楼梯口。萧辰不再犹豫,揽住姬明月腰身纵身而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的刹那,雅间门被轰然撞开。黑衣杀手如鬼魅般涌入,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只有后窗兀自晃动。
为首的杀手目光阴冷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绿漪身上。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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