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客栈内的战斗已陷入白热化。
七名黑衣人配合无间,结成一种诡异的三角阵型,进退有度,攻防一体。石猛和迦叶虽勇猛,却被三人死死缠住,每次发力都被对方以巧劲卸去,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异常。
“这些家伙的合击之术有古怪!”石猛怒吼一声,双拳泛起土黄色光芒,地面应声裂开数道缝隙,“裂地拳!”
拳风所过之处,地板寸寸碎裂,气浪翻涌。然而正面两名黑衣人竟不硬接,身形如柳絮般飘然后退,第三名黑衣人却从侧翼突进,剑尖直指石猛肋下空门。
“小心!”迦叶禅杖横扫,逼退偷袭者,却也因此露出了自身破绽。一名黑衣人抓住机会,阴寒掌风直拍迦叶后心。
慕容雪玉手一挥,三道冰锥激射而出,堪堪挡住这一掌,但自己也被另一名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
萧逸在房梁上箭矢连发,但黑衣人显然已摸清他的节奏,每当弓弦震动,便有人提前格挡或闪避。他们甚至开始利用客栈内的柱子、残破家具作为掩体,逐步压缩萧逸的射界。
“他们在适应我们的战术。”墨尘脸色凝重,手中机括连发,数枚铁丸射向试图接近云宸的黑衣人,“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小婉咬紧下唇,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细针,针尖泛着幽蓝光芒:“我用‘暴雨梨花’试试!”
“不可!”墨尘急忙制止,“这房间太小,会伤到自己人!”
云宸长剑舞动,剑光如幕护住周身,心中却越发沉重。这些黑衣人的战术调整快得惊人,每次他们改变打法,对方总能迅速找到应对之策。这绝非普通杀手或护卫能有的素质,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小队在围剿目标。
“他们的目标是消耗我们。”云宸冷声分析,“再拖下去,真元耗尽便是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黑衣人阵型骤变。
原本呈三角围攻之势的七人突然收束,四人强攻石猛、迦叶,两人缠住慕容雪,而为首那名黑衣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高瘦男子——身形如鬼魅般一晃,竟从战团缝隙中穿过,直扑云宸!
“拦住他!”慕容雪惊呼,不顾身侧剑光,强行凝聚冰墙想要阻挡。
然而缠住她的两名黑衣人岂会放过机会,双剑齐出,一剑破冰墙,一剑直刺她肩头。慕容雪闷哼一声,左肩鲜血迸溅,冰墙随之碎裂。
石猛和迦叶也被四人死死缠住,纵有通天之力,一时也难以突破。
高瘦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袖中滑出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刃。刃身不过三寸,却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芒——显然淬有剧毒。
他身法快得只剩残影,短刃直刺云宸后心!
这一击角度刁钻,时机精准,正是云宸剑招用老,新力未生之际。萧逸的箭矢被另一名黑衣人舍身挡住,墨尘的机关尽数落空,苏小婉的银针被护体真元弹开。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云宸!”慕容雪不顾肩伤,想要飞身来挡,却被一剑逼退。
云宸能感受到身后袭来的刺骨寒意,能闻到短刃上腥甜的毒气,甚至能想象出刃尖刺入心脏的冰冷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就在这生死关头,云宸体内那股沉睡已久、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控的力量,突然苏醒了。
不是逐渐苏醒,而是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
混沌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不,那已经不是运转,而是沸腾、咆哮!每一处经脉、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液,都在发出远古的共鸣。
一股暴虐、古老、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房间内的空气骤然扭曲,油灯火苗疯狂摇曳,最终“噗”的一声熄灭。但黑暗并未降临——因为云宸周身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灰色光芒,那光并不明亮,却能让所有人看清一切细节。
他的双眼,已经化为一片混沌的灰色。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仿佛蕴含宇宙初开时混沌的灰色。
“什么?!”高瘦黑衣人惊呼一声,短刃已至云宸后心三寸。
云宸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任何闪避动作。
只是反手一掌,轻飘飘地拍向那柄淬毒短刃。
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了视觉极限。掌风过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空间都仿佛微微扭曲。
短刃刺中了掌心。
但没有金铁交击之声,没有血肉撕裂之音。
那柄淬有剧毒、足以破开真元境护体罡气的短刃,在触及云宸掌心的刹那,如同被无形之力“抹除”一般,从刃尖开始,寸寸化为齑粉!
不是折断,不是融化,是真正意义上的化为飞灰。
而且这“抹除”并未停止,顺着短刃迅速蔓延至黑衣人的手臂。他持刃的右手,从指尖开始,皮肤、肌肉、骨骼,如同沙雕遇见狂风,无声无息地消散、崩解、化为虚无。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房间。
黑衣人惊恐后退,右臂已齐肩消失,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因为连血管都在瞬间被“抹除”了。他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战斗诡异地停了下来。
石猛瞪大眼睛,迦叶手中禅杖微微颤抖,慕容雪捂住肩伤,怔怔看着云宸的背影。萧逸的箭搭在弦上,却忘了射出。墨尘和苏小婉手中的机关暗器,也忘了激发。
就连黑衣人们,也全都僵在原地,死死盯着云宸那双混沌的灰色眼眸。
云宸缓缓转身。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关节转动都仿佛带着千钧重负。灰色眼眸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一种来自远古洪荒的苍凉。
“这...这是什么功法?”一名黑衣人声音发颤。
高瘦黑衣人捂住断臂,咬牙道:“撤!”
剩余六名黑衣人毫不迟疑,扶起受伤同伴,迅速向窗外退去。这一次,他们的动作虽然依旧迅速,却少了几分之前的从容,多了几分仓皇。
“想走?”云宸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房间内所有散落的物品——木屑、碎瓷、铁片、甚至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开始微微震颤,然后缓缓飘起,向着他的掌心汇聚。
灰色光芒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
六名黑衣人刚跃至窗边,身形突然一滞,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竟有倒退之势!
“快走!”高瘦黑衣人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身上爆发出猩红光芒,强行挣脱那股吸力,撞破窗户摔了出去。
其余黑衣人各施秘法,拼着重伤,也纷纷逃离。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只有尘埃在灰色光芒中缓缓飘浮,旋转,最终在云宸掌心凝聚成一颗灰扑扑的珠子。
珠子落地的声音清脆。
云宸眼中的灰色开始褪去,恢复正常。他身体一晃,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汗水瞬间浸透衣衫。
“云宸!”慕容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前扶住他。
石猛等人也围了上来,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我没事...”云宸声音虚弱,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是...”
“是血脉之力。”迦叶沉声道,面色无比凝重,“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上古时期,有些特殊血脉传承者,在生死关头会觉醒祖先的力量。只是...”
“只是什么?”萧逸追问。
迦叶看着地上那颗灰色珠子,又看看云宸:“只是这种力量,通常伴随着巨大的代价。而且...这力量的性质...”
他欲言又止。
墨尘拾起那颗珠子,仔细端详:“这珠子...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奇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材质。”
苏小婉则检查着黑衣人留下的断臂痕迹——那里空无一物,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仿佛那只手臂从未存在过。
“抹除...”她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云宸在慕容雪的搀扶下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他能感觉到体内真元几乎耗尽,经脉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内心深处那股暴虐的冲动正在缓缓平息。
那股想要吞噬一切、抹除一切的冲动。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云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才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有人来查探。而且...”
他看向窗外:“那些人见识了这力量,要么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我,要么...会想方设法得到它。”
石猛点头:“云宸说得对。我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众人迅速行动,这次比之前更加匆忙。
云宸独自站在破碎的窗前,夜风吹拂着他汗湿的额发。他抬起右手,凝视着掌心。
刚才那一掌的感觉还残留在记忆中——不是力量的释放,而是...某种规则的运用。仿佛在那一瞬间,他触摸到了世界最基本的法则,然后轻轻“抹去”了其中一小部分。
这力量从何而来?父皇从未提及云氏皇族有这种血脉传承。母妃呢?那个离奇去世的母妃,她的家族是否...
“云宸。”慕容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伤口包扎好了,我们该走了。”
云宸回头,看到慕容雪肩上的伤已经处理妥当,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腹疑问暂时压下。
无论这力量是什么,无论它来自哪里,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查明真相。
“走。”云宸决然转身,不再看这片战场。
夜色中,七道身影悄然离开客栈,消失在茫茫黑暗里。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三道黑影如幽灵般出现在房间内。为首者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墙壁,特别是云宸刚才站立的位置。
“确认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问。
“混沌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另一人回答,“没想到,传说中的血脉,竟然真的存在。”
“要不要追?”
“不。”为首者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让他成长。现在杀了他,太可惜了。而且...我们需要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
三道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房间重归寂静,只有夜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仿佛在为某个古老秘密的苏醒,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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